【八一】我家的狼猫球球（散文）

一
　　 去年三月的一天，我骑着车带着女儿前往快递中转站，去拿在网上购买的英国种狼猫。灰蒙蒙的天空中布满了铅灰色的阴云，冷风夹杂着小雨点嗖嗖地直往脖子里钻，让人不禁打着寒颤。它在笼子里瑟缩着，不断地发出“喵，喵”的叫声，女儿兴奋得手舞足蹈，不停地找小猫说话。在回来的路上，女儿则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向我咨询了许多关于小猫的知识。
　　 回到家，我才把它看个仔细。这小家伙长得真机灵、可爱。它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外衣；圆溜溜的橙色小眼睛像一对玻璃球，一直盯着我；耳朵、尾巴、四肢都很短，毛茸茸的，粗粗的；身子圆滚滚的，像个胖乎乎的小球。女儿忍不住用鸡毛掸子去引逗它，它便伸出小爪子来掏鸡毛掸子，包子似的嘴巴上几根细细的白胡须跟着一翘一翘的，酷似一个调皮可爱的小男孩。
　　 没过几天，它就融入了这个家庭，全家人都很喜欢它。猫粮在一天天减少，小猫在一天天长大。两个月后，我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中国有句俗话叫“没有不偷腥的猫”，那这种名贵的猫——为了买它，我花掉了一千块钱呢。它会不会吃鱼呢？会不会抓老鼠、吃老鼠呢？
　　 记得小时候家里养猫都是为了抓老鼠，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有一个粮仓，里面全是稻子，当米缸里的粮食快吃完了，父亲就让我光着脚钻进粮仓里用葫芦瓢“舀”稻，他在外面用蛇皮袋接着，装满两袋后便送往机站碾米。粮仓在一个阴暗的小屋里，仓里更是漆黑一片，跳进去“舀”稻的人可遭罪了，只能弯着腰，弓着背，靠双手摸索着干活，手脚都会被稻子尖尖的刺儿刺疼，里面纤尘飞扬，一股灰尘夹杂着鼠屎、鼠尿的霉臭味扑鼻而来，瓢里还会出现黑黑的，硬硬的，像芝麻一样的东西——老鼠屎，实在让人恶心，每当这个时候，我便*工了，父亲只好自己趴在仓口，身子尽量往下倾，艰难地完成这项工作。后来家里便养了一只**猫。从此以后，家里便安宁了许多。
　　 现在住的是红旗小区一楼的房子，几年前老鼠横行，我和妻子都有过在厨房里用脚踩到硕鼠的壮举，踩到之后，都在兴奋的叫喊中引来了全家人的关注，女儿既想看，又怕看，大人们对老鼠总是恨之入骨，所以它们都在嗷嗷的惨叫中被踩得皮开肉绽，内脏迸出，结果抛尸于垃圾桶中。不过现在很难见到老鼠的影子了。
　　 老鼠没了，为了做试验，所以我特意从外面买来一条鲫鱼和一只小仓鼠。鲫鱼用水盆养着，小仓鼠用笼子关着，就放在这只小狼猫的面前。可是它却无动于衷，不拿正眼瞧它们。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懒猫，它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把水里自由自在的鲫鱼放到了地砖上，它不停地蹦达着，水珠四溅，吓得小猫先是退避三舍，没过几秒钟便逃之夭夭，我简直被它给气疯了，这真是一只没有出息的猫，但一想它是英国的种，毕竟国情不同嘛，所以也就原谅了它。
　　 我把鱼放回了盆里，把小仓鼠从笼子里捉了出来，用细绳系住了小脚，放在小猫面前，它用小爪子轻轻地掏了掏想要逃跑的小仓鼠，见小仓鼠没什么反应，就失去了兴趣，眯着眼睛睡起觉来，后来小仓鼠干脆在它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不停地转悠骚扰，它不时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一眼，为了避免受到骚扰，它索性用两只前爪护住脑袋，继续呼呼大睡。小仓鼠更加放肆了，竟然钻进它的咯吱窝，用小脑袋不停地顶啊，顶，大概想钻出一个舒适的巢穴吧。可能是痒得受不了，它不情愿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把小仓鼠挤了出去。小仓鼠哪肯罢休，继续骚扰，扒开小猫的两只前爪，用尖嘴去亲小猫的嘴巴，去撸它的胡须。这次实在是睡不了觉了，它气呼呼地站起来朝笼子跑去，迅速地钻进笼子里继续睡觉。想想也是，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它越长越胖，越来越可爱，后来胖得像个球，所以家人都叫它“球球”。下班回家总是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的，直到我轻柔地从它的头顶起给它抚摸几下，才肯罢休。然后“喵喵”地叫几声，好像是饿了，这时候我就得去看看它的小碗里有没有猫粮了。
　　
　　 二
　　 这是它温顺的一面，不过它也有凶悍的时候。一天，小猫趁我不注意从窗户里跳到了外面，正好有一只非常强壮的公狗站在它的身后，用舌头舔它，球球又气又怕。这个“怪物”的耳朵像大扇子，舌头像肉饼，眼睛像铜铃，鼻子像黑色的树洞，身上的毛花白相间，身材高大，小孩简直可以拿它当马骑。这个“怪物”样子十分难看，看得它心惊肉跳的。尽管如此，它还是敢于挑战强敌，猛地一“巴掌”打在公狗的脸上，公狗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打懵了，眨眨眼睛，后退几步，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哭笑不得。不过，它马上明白过来了，自己是狗啊，怎么能怕猫呢？于是去追逃走的球球。球球虽然有十斤重，但跑起来毕竟比笨重的公狗灵活，它们就绕着人群转圈，聊天的人群一会儿散去了，瞬间失去了保护的屏障。它灵机一动，马上向旁边的樟树上爬，公狗还是晚了一步，气得在树下嗷嗷直叫，围着树不停地转圈，不停地甩尾巴。听到门外的喊叫声，我开门走到树下，生气地看着它。
　　 它从树上跳下来了，落在了公狗的面前，它们四目相对，就像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一个没有抓，另一个也没有跑。我赶紧把它捉回屋里。那只公狗，口冒白沫，悻悻地跟着主人走开了。
　　
　　 三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球球都快两岁了，就在两周前，它神秘地失踪了。因为我们搬家了，它独住在红旗小区的老房子里，形单影孤。女儿本想把它接到新房与我们一起住，可是一看到老房子的旧沙发，我就犹豫了——好好的真皮沙发被它抓得伤痕累累。花了许多钱装修的房子可不想让它糟蹋。最终在我和妻子的反对下，女儿也只好作罢，不过新房子离老房子只有几百米，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我们一两天就去看它一次。有时忙，三五天才去看一次，开门一看，猫粮已经吃光，碗里的水也喝干了。它非常亲昵地围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的，“喵喵”地叫着，好像有说不完的委屈。我的心一酸，像委屈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抚摸它的头及背部，还是那么光滑。每摸一下，它就用脑袋迎着我的手掌向上顶一顶，我与它就像一对久别的重逢的父子俩，用肢体语言倾诉着彼此的无奈与心酸。
　　 可是今天，打开门，那个熟悉的小身影不见了。两天前放在盘子里的猫粮及水没有什么变化，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女儿顿时一惊，满屋子找，满屋子呼唤，可是有什么用呢？
　　 “不用找了，你看卫生间的窗户开了。显然是出去了。咱们出去找找吧。”我总感觉它没有丢，它会回来的。上次它也扒开过窗户，饿了自己会回来。这次也可能……不过，为什么猫粮还有许多呢？水也没有少。难道……我不敢往下想，更不敢把这个推测告诉女儿。
　　 我问了楼上邻居家的奶奶，她说，半夜里经常能听到它发出悲嚎之声，时间一长，它便忍不住扒开窗户，跳到窗外，最后一次再也没有回来，可能……这都怪我，太自私，为了新家的整洁，放弃了它，它像一个孤独的孩子被弃在了家里，没有人跟它玩，没有人跟它说话。屋外一片热闹，屋内死一般的沉寂，除了它自己发出的声音，再无其它。都怪我，一切都我！可是时间是永远无法倒退回去的……
　　 女儿从下午一直找到晚上，找遍了几万户的小区，爬遍了每一层楼，问了好多人，可是没有一个知道的。趴在地上查看了每一片可以藏猫的绿化带，喉咙喊哑了，眼泪流干了。偶尔看到别人家的猫，片刻的欣喜之后仍是愁苦的等待。
　　 那晚，皎洁的月亮照亮了小区的每一个角落，妻子听说猫丢了，发朋友圈求助，在小区里各个地方贴了《寻猫启事》，均石沉大海。
　　 “妈，我好像听到了球球的叫声。”女儿突然一叫。
　　 于是我们循着她指引的方向上了那栋楼，共七层的楼，问遍了每一家，均说没有看见。
　　 夜渐渐深了，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一晚女儿一夜没合眼，我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大脑特别混乱。
　　 一天过去了，没有。两天……直到两周之后。我们全家彻底失望了。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令人难以捉摸，每天看到它不觉得有什么不舍，一旦失去了，便倍感失落。
　　 我的球球啊，你究竟在哪儿？如果我拥有一个时光机，我会把时间倒回去，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江山首发。201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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