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几方 |茅 房

厕所又叫茅房，用茅草盖的房子，古人对它的轻视理直气壮，不仅用茅草盖，还要叫“茅”房，自此之后，就算用金砖砌墙、楠木为椽、翡翠雕瓦，也还是茅房。韩生讥讽项羽沐猴而冠，猴戴了冠冕还是猴。古人擦嘴用巾——纺织物，擦屁股却用厕筹——木条或竹条。“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同一个受精卵变来的，差距咋这么大呢？盖食从口入，经过胃的消化，肠的吸收，其中的有用之物——营养用以供给动物的需要，剩余的无用之物——糟粕——从魄门排出，储存于茅房。排出物其味可厌，其状可恶，恨屋及乌，连茅房也讨厌了！殊不知，新陈代谢，方能历久弥新，没有茅房，则陈者无处可谢，新者何能代之。“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食色性也”，爱屋及乌，也可以略微抵消恨屋及乌了吧！试想，如果没有茅房藏“污”纳“垢”，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名不正，则言不顺”，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茅房的不可或缺，再来说两件关于茅房的趣事，该不至于太过突兀了。

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去学校。一年级教室在校园最里边，操场在校园外边，厕所在操场的另一头。整个学校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从一年级教室到厕所的距离。犹豫再三，我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去上厕所，厕所四面是一般高矮的一圈土胚墙，覆着青瓦的房顶倾斜着，所以，厕所两侧和后面的高处是开着的。我先去了左边一间，里边很脏，都没地儿落脚。我又去了右边，挺干净，撒完一泡尿就回去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去了女生厕所。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内急，厕所却脏得没地方下脚，成了我经常做的几个噩梦之一。

我一直在思考，女生厕所为什么比男生厕所干净呢？女生的素质天生比男生高？不见得；女生天生更爱干净？也许，不过一定不是主要的原因，难道男生天生爱脏？

直到我读到这样一个故事:两个人分一块蛋糕，怎样才能分得尽量公平，而让双方都接受呢？一个人切，另一个人优先选。我恍然大悟，因为男生是站着撒尿的。因为站着，所以撒到外边很方便、很轻易，既然很方便、很轻易，为什么不找点乐子呢？

很多时候，“不应该”真的很苍白，“不方便”，“得不偿失”，“不能够”，才是硬道理！

二年级时，开始学珠算。人手一把算盘，同学间风靡一种用算盘玩的游戏。下课时，贪玩游戏，没顾上上厕所，语文老师又很凶，忍了一节课，一下课就往厕所跑，跑快了，没忍住。一直磨蹭到快上课，乘厕所没人，裤子一脱，内裤直接扔掉，秋裤擦完屁股，也扔掉，幸好牛仔裤是干净的，在教室门口使劲闻了闻，没啥味道，若无其事进了教室！

那是我这一生所做的最英明的事之一。当机立断，壮士断腕，泰山蹦于前而色不变，挽狂澜于既倒，舍小利而避大害，壮乎哉？何其壮也！

我有一个同学，就是因为一年级时没忍住，事后优柔寡断，处置不当，被人当成傻子十几年。后来，村里小伙都娶不上媳妇。他在广州打工的时候，谈了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现在已经是一儿一女的父亲。他才被彻底平*，摘了傻子的帽子。

茅房独自承受了污名，而成就了世界的美丽与活泼，甘于平凡、忍辱负重，是值得敬重的。

茅房于我，又格外不同，为什么呢？古人追求“知行合一”，而茅房，曾启发了我的“知”，又曾见证了我的“行”，还曾分享过我的秘密。

作者简介：刘凯旋，笔名文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