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
冬天的傍晚,下了班,天已显出了些许暮色的痕迹,加之天冷,人们都加紧了脚步,匆匆向家里赶去。我因为还得买菜。于是调转头向着最(jìn)的菜市场走去,偌大的菜市场,一到黄昏,只剩了两三个摊主,其余的人早已收工回家去了。而且昨日刚落了一场雪,天气更加寒冷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在外面待上一天,一般人着实受不了的。看了看菜,有的冻了,有的蔫蔫的没了水分,看着都没有吃的食欲了。正寻思着,就听见隔壁黑脸女人和她男人争吵的声音。 顺着声音,我看到了黑脸女人家的菜,她家的菜倒是不错。别人家的菜在过冬,但是她家的菜如同在春天。所有的菜都被她分类放到了箱子里,用废旧的棉絮和塑料纸遮盖了。我买了冬瓜、蘑菇,要走了,看到她家的油麦菜,鲜嫩欲滴,简直像刚从地里采来的一样,大冬天的,看到这鲜鲜碧绿的颜色,于是又买了一把油麦菜。 在我挑选菜的当口,她那个男人还在嘀咕,只是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原来,那一阵来买菜的人比较多,男人过来给女人帮忙,貌似女人嫌男人算错了账。男人本来在侧面开了一家卖售各种零件的小店,专门给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配零件的。因为这个菜市场经常有车辆出入和来往。 其实是有一个客户,买菜是六块三毛钱,客人给了六块五,说是嫌麻烦,不要找了。男人就顺手将钱扔进了钱盒子,女人没听见客户说不找钱的话,说是男人算错了账,多收了人家两毛钱,没有诚信。 男人嘟嘟囔囔,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嫌女人冤枉了他。在我挑选蔬菜的过程中,男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径直回了他的小店。 挑好菜,过秤的时候,女人执意让我看看,那个认真劲让人不得不佩服,我只想付了钱,快点回家,跟本没有心思看秤,再说,我买菜从来都不看秤。因为就这么个小城,一年四季就这么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知道谁啊。但是女人的执着,却让我的心异常的温暖。我的菜钱刚好也是十二元三毛,我给了十二元五毛,对她说,不用找了,她愣是把两毛钱塞到我带了兔毛手套的手里。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手,她的手整个的都肿了,红红的,跟她卖的萝卜差不多。那一刹那,我心里特不是滋味。 想想那个男人,也应该是疼她的女人,才过来帮忙,希望快点打发走客人,好让她早些回家。但这是个心细又死倔的女人。我想,她也明白男人对她的好。有时候,一场争吵中,不一定是怨恨,其实是发自心底的爱意。只是,他们表达爱意绝不会是缠绵亲切的话语,只会是实实在在的你累了我来替你,你忙了我便知道心疼你。 街心上有一对开缝纫店的夫妻,说是店,其实只是楼下一个拐角延伸出的简易房子,估计最多十二平米,每天男的在外面摆放一台缝纫机,女的在里面摆放一台缝纫机外加锁边机和一个熨烫的面板,再就没有多大的空隙了,人转个身都挺困难。最里面的角落,堆放各种材料,而且越往里走屋顶呈倾斜状,人在那里连腰也直不起来。因为房子太浅,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每次遇到衣服拉链坏掉了,或者新裤子需要做裤边,县城里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想到那对夫妻。别看店面小,活做的可细致了。那个男人长年累月坐在门外的凳子上,聚精会神的踩踏着缝纫机,我从没见他站起来过,需要什么东西,就在右手边门上的挂袋里顺手一拿。女人一般负责裁裁剪剪量量尺寸。活计特别多的时候,女人也做。但多半是男人在做,女人负责接活,招呼客人,把做好的衣物负责熨平装好,好等客人来拿。稍微闲点的时候,女人就靠在门框边,看男人做活,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似的。 有一次是夏天,夏凉被被套的拉链坏了,我去换,正看到女人给男人擦汗,男人看到有人在看着,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女人倒无所谓,一副很自豪满足的样子。 这是小城里最普通的两对夫妻,像这样在小城讨生计的人,很多很多。比如桥头那个修鞋的男人,早市上那个卖豆腐脑的寡妇。他们一个活计做的特别好,一个豆腐脑地道味美分量足。他们都是一群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为了生计摸爬滚打。但是他们都是那么愉快,他们热爱自己的职业。那个修鞋的男人任何时候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还总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偶尔还会来一句周杰伦。 而那个卖豆腐脑的寡妇,面对客人总是很有耐心,她虽然年纪已是很大,但是她的笑总让人心里踏实和爽朗,一天都觉得是舒坦的。因为她们都接着地气,接了地气的人生才是充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