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
窗口传来“播谷——播谷”之声,不知道那播谷鸟栖息何处,在细雨蒙蒙的午间歌吟? 起身移步于窗口前,蒙蒙的雨雾延伸,雨滴飞速地落在薄薄的地面的水层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波纹,扩散周围。而那些细丝般的雨滴,划过树枝的当儿,叶片上下闪动,洗净的叶面,又露出翠绿的容颜。 若歌吟的鸟儿就藏在叶子深处,那么,声音该是集中的,因为周边的叶层很厚,加之雨水隔离,鸟鸣声当从某些叶子的间隙传出,自然清脆。可鸟儿的歌吟仿佛不是从树丛中传出,也许是某个屋檐的顶端,歌吟声该飘渺一些,空灵一点,却又不见屋檐上有播谷鸟的身影呀。 细雨纷纷的时节,人难以预知自然的变化,唯有鸟儿知晓时节的阴晴,雨水来去的规律。想想这段时间,该是村里喜获小春丰收的时节。回想昔日,跟着母亲,到田里割小麦、蚕豆、油菜,那是件辛苦的事。小麦的麦芒刺痛皮肤,奇痒难耐;蚕豆的残叶四散,把面孔染成大花脸,连牙齿都是黑乎乎的;油菜相对干净一点,但茎秆上溢出的油分,手指沾稠,也觉不舒服。这些收获物,必须用绳子捆绑后挑回家里,将小麦和蚕豆晾晒干,用链盖敲打,上下反复翻转再敲打,之后筛糠,方能分离出小麦和蚕豆的籽粒,而油菜先在向阳的地段上码起来,给予一段后熟期,最终也一样加工分离,才能获取收成。 记得有一年收割小麦,遇上连绵细雨,几经抢收,脱离的小麦籽粒还是发生变质,即使用热锅烘炒脱水,面粉加工出来的粑粑,失去了固有的香脆,惹得母亲流泪,弟妹几人只好强迫自己大口取食变味的粑粑,以减轻母亲的心痛。这几年好了,有收割机代替了人工劳动,家里的小麦田,只需要几十分钟就收割结束,囤积上干净的籽粒,能吃上经母亲精心加工的饺子、花卷、包子、油条。 那天回家,母亲用食盐炒蚕豆,蚕豆经过食盐混合,皮子膨胀泛黄,用手指轻轻一捏就碎了,质地好,挥发了生蚕豆的腥味,香脆可口,有嚼头,越嚼越味美。若带皮含在口里,用牙去皮,皮层吸附的食盐,融入口腔,那咸中渗香,别有一种滋味,是每年小春收获时必须回家享受的口福之一。 离开老家多年,家里的活计也很少参加,只能做一些户内的小事了。那时,填饱肚子,并不能轻松地在家里待着的。母亲安排我们到自家的田里翻挖,那是一件硬活计。最怕遇上胶泥田,因为没有土层分化,若不会使力,可能直接将手中的锄把折断,但土块还是不能翻身,只能用巧力。从土块的中部再挖一锄,翻出需要翻挖的土层部分,达到土壤在阳光下矿质化和通风透气的效果。 而那些沙质较重的田块,虽然好挖,但养分少储水差,作物长势也不理想。所以,翻挖土壤之后,就需要挑一些圈肥洒在死胶泥的土层上,等灌水后土块融化,进一步用牛犁将圈肥翻入深层的土粒间,改善土壤的质地。沙质土壤上,则把圈肥散在表层,起沟时再将沟土覆盖在圈肥上,以达到同样改良土壤的作用。 这些劳动是持续进行的,常常还没有到大春栽插水稻和播种玉米前,自己的双手已经磨出了血泡,血泡用针刺穿,挤压出稠密的液体后,再用胶带缠住,最后这些血泡变成老茧,也就失去了原来钻心的痛感,只是指头屈伸时失去了灵活,但为了家里更好地获取来日的丰收,那是从来不叫苦的。如今村里有了翻耕机,仅需站在田头指点一下,提出翻耕的深度要求,等待翻耕机在田间来回翻转。不多时,就彻底解决了过去需要若干天才能完成的晾晒土壤的劳作了。 剩余的劳力,可以做些零活。在老家梳理一下果树的旺长枝,过多花蕾适宜抹顶,或打扫卫生,清除落叶,或盛杯绿茶,在沙发上慢慢细品。此刻看到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个不停,忽然想到假如哪天村子里也有了脱粒蚕豆和油菜的小型机械,及时地收获送到眼皮子底下的农产品,颗粒归仓,必会收到圆满的答案。如我现在一样,享受一下播谷鸟的甜甜歌吟,欣喜接纳雨水降临时的无限清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