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以及记忆的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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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罗马有个故事说，西西里有一位公主，原本住在一座宫殿里，公主有个怪癖，年年都要封住宫殿里一些房间的门，家具、帷幔和盆栽的花草都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到后来，宫殿的每个房间都封住了，公主于是搬到对面的房子里，在那里了结了余生。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刻意的情节里隐含深意。 我新近也搬家了。对此也有些相同的感受。回想起有生以来的年月，已经搬动了数个去处，倘有可能，还有若干房间成为我的住所，还有不少山头成为我窗外的风景。 每一次搬家离去，总想在搬动之前留下原来的样子，因为那是人生所有回忆中最具体不过的记忆。原本一个像样的房间，只要搬动便成了回忆。于是每次搬家之前，我都要拍一些照片，虽然如此，照片仍然有鲜明的搬动痕迹，也许在我亲手搬掉一个家时，才想起要留下一点回忆。 家的回忆，总是很清晰的，前面是什么东西，后背是什么东西，沙发靠哪边摆放，柜台上放着什么物件，躺在床上想起以前房间的样子，似乎在重新恢复布置一间曾经的房子，那些熟悉的事物便一件件摆满记忆的空间。 实际上，古罗马人真的发明了一种房间记忆法，他们通过想象一间房子，然后尽可能在房间塞进各种家具物品，并把每件家具物品与要记忆的事物连接起来，如果想提取记忆的时候，只需要从门口把房间走一遍，然后把对应的物品还原成关联意象就行。这种方法就是把记忆当做一间房子进行精确有序的布置，实际上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记忆方法，上学时背诵历史，我就把一个个历史事件安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整个学生时代都没走出那间老屋，现在一看到那些历史就想起老屋的边边角角。 也许那个西西里公主就是想要留住记忆，所以每年就封闭一个房间。我想她一定能回想起第七个房间，那里摆满着她少女时代的童床玩具，几棵枯死在幼年的树苗；她也一定能够想起第十七个房间，梳妆台前放着精致的发饰，以及泛黄蒙尘的信物……只是当她用一生住满所有的房间，最后看到的是整整一座宫殿的溃败和剥落，我想她余生的心境是多么惆怅和悲伤。 我们的记忆就像许许多多的房子，过去的落满灰尘，最早的甚至已经毁弃，越来越多的房间，我们疏于打扫，都成了记忆的遗址。我们用一生精心营造的房间，在时日的冲刷中注定崩塌，最终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一间永远的房子，面朝山河，风静日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