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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母亲的茶树

散文随笔2022-07-17192举报/反馈

儿时还在原籍居住的时候,两间土坯房的右前方是两棵枣树,为便于区分,我们称为大枣树和小枣树。房后也有两棵树,是柑子树,因长得一样高,就没有大小分别了。母亲对这四棵果树特别上心,管理得很好,从不让人靠近扯折枝丫。枣子青黄时节,已长成小碗粗的大枣树母亲也不会让我们攀登采摘,母亲会用一根竹杆将成熟的红枣轻轻一敲,然后从地上捡拾起来,小心地装进提篮里,储存起来,在饥荒时节,可是上等的美食。对小枣树更是爱惜,采摘时用两架木梯捆绑成“八字”形,爬上去专挑红的摘。对那两棵柑子树,在每年春季,母亲围着树冠挖出两个坑圈,施足农家肥,平常浇水、除草、防虫等等,像种庄稼一样精耕细作,尤其是在每年的腊八节时,母亲用小刀在柑子树上划出几道口子,虔诚地用小勺子喂上腊八粥,口中念念有词,祈祷来年果实丰硕。说来也怪,其它的果木都有大小年之分,而母亲经管的这两棵柑子树,每年都是硕果盈枝。又大又甜、略带酸味儿的果实,吸引不少嘴馋者上门索取,母亲也不见外,让他们一享口福。剩下的放在坛子里封好,待时机拿出一部分装进小提篮里,上面盖着一手绢,试探着让我拿到临近的马路边兜买,就这2分钱一个的金蛋蛋补贴了一家人的生活。

即使有了这样的四棵果树,母亲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时地念叨那株孤零的茶树。

母亲是从30公里开外的临县一个茶山上来到这里的,出嫁没有嫁妆,只有用手帕包裹的数十粒茶籽,在“以粮为纲”的年代,哪怕是少得可怜的自留地里也是不能够种植其它作物的,母亲便在奶奶墓地前的拜台里播下这些种子,精心呵护下,虽成活的不多,母亲还是兴奋不已。后来**某部医院要在这里扎营,奶奶的坟墓需要迁移,父亲在外工作顾不上,母亲就在后山上选了一块墓地,连同成活的茶树一同迁移,因土质问题,后来成活的只有一株,为了这一线希望,母亲常常顾不得生产队劳动的疲惫,奔波1公里之外为这棵茶树培土、施肥、浇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棵茶树渐渐长成一垄,也使奶奶的墓地前有了一簇长青之树。五年后,某部医院奉命拔营,接连来了一波波省城的知青,他们在这里修水利,搞调研,办林场,当他们看到奶奶坟前的一簇茶树时,试图在这片荒山上种植茶树,在母亲的帮助下,以这簇茶树的籽粒为种子,两年后,幼苗长势良好,再后来,这里成为当地政府打造的优质茶园,精制的“翠峰银针”茶叶,畅销省内外。

在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前期,因生计之需,举家搬迁到离原址6公里开外的地方,母亲的茶树情结丝毫未减。当看到新址只有粮桑,没有茶树时,特意从原地带回一株茶树苗,栽植在房后菜园地的角边。不几年,又长成浓郁郁的一簇。母亲在精观菜园时,从不会忘记对这簇茶树的养护,春季总比其他茶树要多发几茬。母亲不仅是种茶的能手,也是手工制茶的高手,时令一到,母亲将自制的上等茶叶分成几份,用报纸包裹好,送给爱喝茶的父亲和儿女们,剩下的“大片茶”留给自己饮用,还美其名曰:有口劲。土地承包到户后,年逾半百的母亲将分给我家的近1亩荒山开垦出来,种上茶树,起早贪黑的管护,几年后成了一片绿油油的茶园,其他农户也纷纷效仿,母亲也不厌其烦的传授真知灼见,都是产业兴旺。原来买茶叶的农民变成了卖茶叶的商人。

随着时序的更迭,母亲银发满头,体质日渐退化,只能守护菜园边角的那簇茶树了,除日常管护外,母亲还像当年呵护柑子树那样,腊八节时照例给茶树喂腊八粥。而每次回家时,都能喝上母亲手工制作的上等茶,并听母亲讲起,一次雨后,母亲在地里摘菜,下坎时,脚下一滑,母亲扔下菜篮抓住茶树,竟没有从1米多高的坎上摔倒下来,把我们听得眼泪汪汪的,母亲却笑呵呵地说,不怕,有茶树保护我呀!为这事想想就后怕。

但凡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会为自己的后事做些准备。父亲退休后,在家陪伴母亲种种菜,下下跳棋,有时会因一步悔棋而发生争执,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父亲会立马说,到房后去看看那垄茶树而使母亲笑逐颜开。在看茶树时,母亲往往陷入沉思,在菜园的另一对角,母亲早些时候移栽了两株茶树,长得英姿勃发,母亲是为父亲和自己在百年之后选的一块“万年屋”,并背着家人请了先生现场查看,先生树起大姆指,啧啧称奇。
来源: m.taiks.com

进入新的世纪后,儿女们因工作关系,先后在城里购了房,母亲一直陪着父亲在原址生活,不愿进城住。一次长兄接母亲进城,还不到三天就闹叫着要回去,其实我们都知道,母亲一天看不到她亲手种植的那族茶树,心里就不安稳。母亲七十多岁的时候,患上了脑梗疾病,需要长期观察调养,不得不进城随长兄居住,为便于日常照料,父亲也一同随来,不得已将原来的房子和周边的树木转让给邻村的一村民,唯独有那簇茶树的菜园没有转让。

在城里居住的日子,母亲常常说起有关茶树的一些故事。一场冬雪,一阵暴风雨,都会勾起母亲无尽的忧思。母亲说,当年的枣树和柑树帮助全家度过了困难时期,后来的茶树让生活越来越好,现在我不能给你们做茶喝了,以后只能买茶喝,说话时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现母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每当清晨的朝阳染红城市的时候,午后的微风飘过廊道的时光,抑或是傍晚的月光洒泻轩窗的时景,沏一壶香茗,凝望远处的山峦,那满目的翠绿仿佛都变成了葱郁的茶山,泛着绿油油的光。我忽然明白,这是母亲期盼我们要守护好这绿色的家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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