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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作文

我的江南,我的西塘

初中作文2021-06-06123举报/反馈
我的江南,我的西塘
乞人不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怯,经历过四个小时的旅途劳顿,现在我就站在西塘的一街之外,看着它一步步沉进暮色,却不敢靠近了。
西塘,我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我心心念念七年之久的地方,西塘。
彼时,我还是个梳两条小辫儿,穿着妈妈做的棉布裙子,咋咋呼呼地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的孩子;如今,这个衬衫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的姑娘,小镇怕是已经认不出来了吧。
顺着记忆里一条偏僻的小巷走进去,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每一个和印象重叠的角落。也许是因为天黑了,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觉得这个让我时时牵挂着的地方,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木檐下挂满了彩色的灯,在夜色中显得嚣张而糜烂,深沉的低音炮在一间间熟悉的木房子里暗哑地嘶吼。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各色酒吧——六年前的这里是普通的居民房,一楼普遍用来做厅堂,二楼常会有娴静的妇人打开临街的雕花木窗,把捣洗好的衣物晾在房檐下的竹竿上,没有拧干的水珠可能会滴到来串门的街坊头上,然后便是周围一阵方言的笑骂声和楼上短促的关窗声。
我顺着并不宽敞的石板路走进去,一边透过挂满空酒瓶的木栏向里面张望,一边回忆它曾经的模样。各种主题酒吧几乎是密密麻麻地开在路两旁,内部无一例外的都只是昏暗而暧昧的影灯摇曳,无一例外的摆着仿古木桌、高脚凳,无一例外的有抱着吉他唱着情歌的男生。酒吧门口,衣着性感的烟熏妆女郎摆出撩人的姿势,眉眼柔顺的少年大打着艳遇的招牌吸引路过的游人。也许里面的确有不一样的风景,只是——不是我记忆中西塘的样子。
几乎是屏着气穿过那一条喧闹的长街,绕过一座宅子的转角,拐进另一条小巷,外面的歌声,吆喝声突然就停了,突然就回到了我记忆中它应有的面目。下意识的仔细静听,的确只剩下乘凉老人闲碎的言语,和墙角的花猫落地的喵呜声。这里的游人很少,大概是生活在镇上的人们居住的老街,和外面的“酒吧一条街”结构相仿的二层木房,却平白添了几分质朴与真实感。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许的窒息感,好像这才算是回到了“西塘”。向坐在楼下的老人问明了去河边的路——对于江南,我总固执地认为,看见水了才是梦里的水乡古镇。
停在脚前的,是一座石桥。大概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才不会因外界的变化而改变,石桥,石板路,蹲在古宅门口的石狮子,依然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踏上青石阶梯,在石桥上眺望夜色中的西塘,好像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河两边依然是两条长街,临河而建的廊棚依旧静立着,只是廊檐下距离不一地挂上了纸糊的红灯笼,映着远处的弯月,把夜晚的西塘妆点成待嫁的新娘,不胜美艳中又恰到好处地含了几分低回婉转的娇羞,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想要靠近。
正出神,桥下悠悠飘过几盏点着小蜡烛的河灯。回头就看见,那样虔诚地站在桥头许愿的情侣,十指紧扣。女孩小心地睁开眼,惊喜的呼声里带着浓浓的喜悦,然后羞涩地扑进脸上同样是一团酡红的男孩怀里。他们大概是在热恋中,来到这个镇子旅行,女孩缠着要买两盏河灯,男孩拗不过只得依着买下。也许女孩还精心写了小纸条,然后两个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不得不说,西塘,的确有这种魔力,可以让每个接近它的人放下一切包袱,简单地相信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个廉价的愿望,轻易地找回曾经拥有的天真,曾经放弃的承诺。不管离开这里之后世界会变成怎样,起码,现在处在它怀抱中的每个人的灵魂都会被洗涤得一尘不染,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走下了桥便是曾经的东街,它添了一个典型的江南式的名字——“烟雨长廊”。换了个称呼却热闹不改,手工豆花,芡实糕,一口粽,金铃子,乌冻,各种各样熟悉的小吃在街边的铺子里、在浓郁的灯火中辗转氤氲着它们特有的香气,诱惑着往来的游客。不时会听见人群中几声惊呼,大概是哪个旅人又发现什么美味的小食,忍不住赞叹吧。有些艰难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沿着手边静谧流淌的长河,突地驻足,抬头便看见古旧的石刻匾额高悬,龙飞凤舞着两个大字——“醉园”。
没想到只是走了两步,这大半个西塘竟已游遍。这里已经是几处私家园林所在,我仰望着和记忆中并无二般的朱红漆门,却发现别致的铜环上比从前多了几抹暗绿。芭蕉依旧斜斜地从墙内一直伸到墙沿的青砖上,夜色掩映,看不真切。记忆中是外婆常带着我来听戏的地方,园子里的老人都很慈祥。此刻,有耳熟但想不起名字的二胡曲幽幽从灰白色的马头墙里飘出,有天南地北的方言在灯火明灭初肆意调笑。在门口可以看见戏台的位置,可以看见风墙上题的江南小调,不知怎的,眼前的景致这般熟悉,我却没有勇气再走进去。大概真的是离开太久了吧,向西街去的路上,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挪动脚步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处西街,头顶是两排延伸出来的屋檐。有三三两两的妇女一边晾衣,一边聊些家长里短。虽然是对门的房子,推开雕花木窗却可以谈天,不需要多大的声音,软糯的吴音便在这一方窄窄的天空下悠悠飘荡开去。恍惚间,仿佛还在当年,我踩着妈妈亲手钩的拖鞋,从长街的这一头“啪嗒啪嗒”地跑到那一头,有相熟的老人在身后轻声唤着,叮嘱我要早些回家吃饭。我转头胡乱地应着,继续奔跑,脚下的路却越来越长了。突然,身边的景色变得那么陌生,不见了古老的槐树,不见了树下摇着蒲扇的老人,却多了一道道银白色的围栏,将我熟悉的江南,硬生生隔在了一步之外。
从西塘的后门转出来,回身再看了一眼青砖搭成的亭子,亭子下忙碌地收着票根的妇人艰难地转动着肥胖的身躯,大红色的裙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劣质而刺眼。我叹息,亦无力。
没有过多的留恋,就这么离开了这个让我魂牵梦萦了数载的小镇。也许是夜色太浓重,也许是我走错了地方。这个西塘,似乎怎么看都不像是任我游荡了七年的西塘。不知不觉,离开的日子已经和相处的时间一样长了,我又想起“七年之痒”的成语,竟然松了口气。也对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尚且难熬过七年,又遑论是我跟这个活了千年的古镇呢。
坐在回温州的动车上,我沉沉入睡,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我经历了这些年的个中曲折,梦醒来我依然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布裙子,咋咋呼呼跑过一座座小桥的小姑娘,左手举着芡实糕,咬一口右手拿的金铃子,满足的笑脸上还稚气未脱。
我的江南,我的西塘。愿你们不辨我的模样,依旧是记忆中孩童顽劣,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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