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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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乙鑫 南方有佳城，绝世而独立。一城一世界，一花一番春，一木一片林，无需粉饰无需修辞。淳朴。简单。 此城，名唤“德阳”。 “春日马鞍桃早灼，夏季东山雨尽洗。秋风萧瑟银杏暖，冬阳曦柔盼春来。”秋去冬来，在凛冽的寒风中，在不散的一派绿意中，望着城市的碧空，不禁吟道。在这儿的生活，仿佛有着押着韵的快活。 “大德之阳，一见，此生自难相忘。” 冬季刚刚离去。带着淡淡寒意的春风掠过脸庞，凉丝丝的，又有点慢慢弥漫至心间的暖意。 “春来看柳梢，谁处春更早。” 倚着一棵柳，背后传来粗糙的、岁月的感觉。凝神，眼睑带着点倦意地垂下，漠然看去，柳条上倒是有了几分像小芽一般的突起，但绿叶似乎还没有迎接春的勇气，迟迟不肯露面。这时，远远地，听见几声欢悦的鸟啼。虽听不切，但它却真真实实地透过春日早晨的层层薄雾来了。一只蝶，从眼前掠过。没有光鲜的颜色，有的，只是妙曼的身姿和双翼扇出的阵阵甜蜜的芳香。跟着那在空中停停行行的蝶，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 “龙泉桃夭灼，马鞍桃妖娆。” 看到眼前的光景，不免让人瞳孔放大：当别处还在冬季的茧中沉睡时，这一山的桃树已破茧而出，展示着那梦中春的翅膀。满山的望不到尽头的粉，似乎此刻一阵风，便可以带来一场雨，一场可以把人淹没的桃花雨。这桃花的粉，粉得毫不妖艳、毫不做作，就如少女洁白的脸庞上，扑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一般；又如按三比一将白色和红色国画颜料调配好后加水，勾勒出的仙境一般…… 走近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怕扰了春在此处进行的庆典。碰到花的一瞬间，微风将裙裾扬起，将耳边的两缕发丝托起。花在手中绽放着，花蕊随着微风带来一段古典舞，花瓣由花心处向外渐渐渲染得越发粉嫩。它笑了。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若现若隐，盛得下这满山春色，却纳不下这座城迎来春时的满心喜悦。 此处，是马鞍山。传说中，会被春提前眷顾的神子。 此处，是德阳。一座平凡普通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小城。 夏天。夜晚，坐在小后花园的竹椅上，在月光下“轻罗小扇扑流萤”，闲时用笛声给虫聒蛙语伴奏；趁着骄阳在树荫下，看东山叠翠，看旌湖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我的影子；雨天，搬着小板凳，撑着头坐在屋檐下，听雨打在瓦上的节奏，看雨一滴滴顺着檐滴下，在地上的小水潭里激起一阵“波澜”，嘴里叼着老冰棍，一看便是半天。 在这里，时间过得飞快。那瓶年初用桃花做的精油才断断续续地熏了三分之二，秋，就到了。 看遍了繁花似锦，习惯了这座城的生机盎然，此刻的萧瑟便显得分外单调孤寂。漫步石刻公园，视线从一座座石雕上扫过：当年石匠们细致的工艺，勾勒出了如今这美轮美奂的一景。山重水复疑无景，但峰回路转，却又见金黄一片天。走到一廊旁，银杏铺天盖地——空中一群金黄的蝶，地上一层金黄的毯。身临其中，一种被银杏包围着的感觉在这个秋天分外温暖。背靠着一棵树坐下，抬头只见一派葳蕤，低头拾起一枚叶子：小扇子的边沿还有一丝未散去的绿意，其余的地方都是纯正而不耀眼的黄色。叶脉整整齐齐地在叶面延伸，从叶柄到叶尖，从叶尖到这秋意弥漫的银杏林。它们没有一片沾染了灰尘，没有一片被这泥地抹上了污点。 一个人坐在那儿，看叶落。金叶纷扬，在落叶之间的夹隙处，隐隐可见那条长长的回廊，那一扇扇雕刻着中国文化的门，那段可望而不可触的德阳往事。一看，就是一天。刷刷啦啦的声音是秋的韵律。 冬季。搓搓有点冷的手，心却是暖暖的。捧起一杯香茗，细细抿上一口，茶香在嘴里荡漾开来。眼眸里映着冬日温暖柔和的太阳，懒洋洋地蜷在被阳光捂热的一角，看着《人间词话》。 望向窗外，目之所及，这里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冬，更像是梦回春日。不理会北方风的叫嚣，不理会赤道处的炽热。这里，虽寒冷，却又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暖意。花睡着，等春来；树摇着，从此刻开始排练迎接春天的舞蹈；我写着，等着下一个春天与你再续缘分。 总有那么一座城，陪着你我走过岁月，掠过时光，到达人生的彼岸。不过我与旁人的不同，便是十四年前，和我不期而遇的，是德阳。 旁人只道德阳是成都北部新城，是重工业城市。我只笑它们太肤浅。没有静下心，走过这座城的角落；没有放下喧嚣，听听这座城的心跳。 每一次的不期而遇，都是命运给我们的久别重逢。 人一生一世，看一处花开千回，享一处骄阳百转，赏一处月圆至重逢，盼下次春来到终结。人一生一世，守一世界，爱一座城，足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