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选择的问题
周四的讨论,我讲了三个故事,是关于三个人悲惨的命运的。姚厚芝的隐瞒癌症病情三年绣出清明上河图,老哥哥的永远二十四岁的青春叹息,以及出逃的小子面对虐待选择不可期望的将来,故事的主人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各自的命运除了悲惨地找寻幸福之外没有多少共同之处,可是后来回顾三个故事,我发觉其中暗合了三个迥然不同的选择方向,从而获得了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罹患癌症是病痛折磨生命的最高形式了吧,我们听说过很多坚强地与病魔作斗争的故事,人们为了证实存在的意义,倾向于选择继续活下去。姚厚芝的故事在结构上与其他见诸报道的病例并无二致,然而她令人感动,莫过于完成了另外的奇迹。长卷清明上河图,绣布上不是针线,而是晚期的痛苦与最后的母爱。她选择隐瞒病情,将剩下的时光燃尽,为孩子们留下学费,自己甘愿默默凋亡。这个决定令人扼腕,同时成就了生命的辉煌。我们甚至不敢去批判母亲,因为提到她想到的只有无私奉献和默默牺牲。但是我觉得平静地与家人度过最后的时光纵然不够令人感动流涕,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不能让一个将死之人承担太多,更重要的路应该留给活着的人继续走。优美散文 如果说姚厚芝是在即将燃尽的蜡烛最后的剧烈燃烧,那么同样身处不幸的老哥哥就要平静得多。他是辍学的童工,在东北伐木时被砸坏脊柱,腰以下截瘫。那一年他二十四岁,是一个青春激昂的年纪。不过他天生悲惨童年,也没有值得回忆的青春年少,而二十四岁以后,他的年纪便停止,他过着平静的生活,不再激烈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他一直坐在轮椅上,一双手还算灵巧,但是没有工作,靠补偿款和补助金度日。人生有多少积怨不能由时间冲散在沙滩上隐没不见呢?他停止了他的权利,去追求物质丰富,追求浪漫爱情,追求个人才智,如果他的生命在春天开始,春末已经结束了。余下的日子里他搬去南极,一个人忍受极夜。他从不引人注意,他怕失去最后可以呆着的地方。 出逃的小子是一个难产儿,母亲在生他的时候疼痛而死。他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和赌徒,从医院里抱出他来,假借暂住的名义有一天将他遗弃在亲戚家中。那家亲戚是一个普通家庭,却似乎有着原始的暴力倾向。难产儿成为了家庭的仆人,也是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十几岁时就要承担所有体力活儿,因此这个家庭里的人们看起来都很健康。有一天夜里难产儿不辞而别,他的小一号的劳动工具算是留给这个家庭的纪念品。多年之后他们在街头相遇,难产儿混得并不好,南下打工好多年,至今没有挣得一个安居之所。这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户籍所在地。一个黑户能得到什么待遇呢?他们彼此相认,没了怨恨,他们过得都不怎么顺利。 我讲故事的水平如我的长相一般很不顺利。他们有一些共同点,在故事讲完之后我发觉出来,这几个人均是突遭不幸,他们对自己的不幸没有责任;他们都是老实人吧,据我所知他们的性情是温和的,面对激烈的变局确实会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公平是什么,生活是自己过的,也确实埋怨不了谁。他们的选择不同,也没有对错之分,活下来就好了。人人死而平等,在黑暗中憧憬的,可以是更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