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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那人那时光

优美散文2021-04-21194举报/反馈

  都说晨曦是希望,晚霞该是温情。它柔美的光焰那么恬淡,半空的红晕,令人百般的依恋,它也把我带进对往事的回忆里……

  ——题记

  记忆中,老屋正北侧有四棵高高大大的刺槐树,听父亲说:那是曾祖父的父亲种的,到我们这一代,该是五代人的历史了,初略计算也上百年。从有记忆起,它给我的印象是古朴庄严,树皮又厚又枯,纹络深深的,树干大约四、五十厘米粗,兼有裂缝,从中部开始到上部,全是粗细不匀长短不一的枝桠,密密蓬蓬的但也是枯枯的,每棵树的高处,都牢牢地架着一个大大的喜鹊窝,就是通常说的鸟巢。树的地面是一道不算高的土墙,听父亲说:那道土墙是为了保护老屋不受风雨的侵袭,曾祖父祖父日夜挑土堆起的。因为那是正北侧,母亲总说那是北上。

  在我五、六岁时,总喜欢和小二岁的堂弟在北上玩。我们两个经常在那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因为站在树干的后面就看不见人,那就沿着树干穿行寻找,当找到时,我俩就是一阵狂喜。他叫我姐姐,我叫他弟弟。有时是白天各自在家里做些小事,到傍晚时分,我俩就喜欢手牵手站在土墙上,看太阳下山的远景。村庄的远处,是一道高高的土岗,大人们都称为岭杠。我俩就遥望着那道岭杠,他指手画脚地说:“姐姐你看,太阳离地面还有一竹竿高。”再过一会又说:“岭杠把太阳遮一半了。”直到岭杠把太阳全遮完,就会放射出半空的晚霞,映得村庄泛红,阴影绰绰,高大的槐树影,由短变长,老屋就在泛红的树影里吐着古朴的色调,虽然是黑瓦土砖,同样那么庄重,沉稳,却一点也不觉得破旧落后,反而给人以温馨的感觉,因为那是我们的家。

  过去那个年代,冬天特别寒冷,尤其是一阵狂吼的北风过后,古老的槐树会掉落满地枝桠,我就和堂弟拎着篮子去捡。不大工夫就可以捡一满篮子,拿回家既可生炉子,也可以在土灶里当柴火烧。伯母和母亲赞不绝口,夸我们能干。

  有时一场狂风暴雪,把整个树枝压得严严实实,玉树琼枝,千姿百态,有雪绒包裹的,有挂满一串串长长冰棱的,晶莹剔透地矗立在老屋北侧,一如艺术冰雕,让人赏心悦目。待天晴雪化时,又一树一树的冰块哗哗啦啦地往下掉,时有擦擦擦的撕裂声,落地粉碎,一如悲壮的气节,极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的豪迈。微风摇动,也会掉落屋顶,发出乒乒乓乒的声音。大人总说:“天晴地不晴,冰棍敲屋脊。”担心的是把瓦敲破。即便如此,大人也舍不得锯掉或者拔掉它们,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呵护有加。曾祖父说:“保护树苗,就会保护房前屋后的水土流失,也有一层保护风水的意思。”脱下雪白的外衣,苍劲雄伟,风骨魁奇,悠然静默地站在那里与它的岁月相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春天吗?是的,它也像人类一样,期盼春天的来临,相遇一场花事。

  春天来了,枯木逢春,老枝干上渐渐长出新芽,一束束色泽白皙的槐花,几乎同时生长,在大家不经意间,很快长得盈盈满满绿荫葱茏,老屋里时时飘进清纯的甜香味,淡淡的甜,浅浅的香,芬芳怡人。尤其是春雨绵绵的时候,绿叶白花被洒落雾状的雨烟浸润得饱满娇嫩,满目滴翠,欲与梨花带雨的姿色媲美,以它特有的气质,映衬着小村素净的容颜,给老屋平添迷人的色彩。并且演绎一场“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潇洒风格,一场春雨,一阵风,满树槐花潇潇洒洒飞落满地,土墙上,老屋周围到处都是,真的,我们很不情愿地扫去,我和堂弟俩人喜欢捡在手里搓着玩,握在手心,冰冰的,凉凉的,有时情不自禁地塞进对方的颈窝来逗乐。

  春暖花开好时节,活跃的喜鹊,阳雀,布谷鸟,百灵成群结队地在那高高的绿荫槐树丛中飞来飞去,把个小村闹得灵动斐然。一树槐荫,满目苍翠,让我们享尽和谐之美。

  夏天的槐树叶片渐渐由嫩绿变为深绿色,但它遮阴稀疏,只能晚间在那里乘凉。遇到满月时,我和堂弟俩人喜欢站在土墙上看星星,当一颗流星飞逝而过,留下长长的火焰时,堂弟惊叫地指着我看:“姐姐你看,那颗星长着长长的尾巴。”我也一样地和他一起惊喜万状,却说不清道理。

  最喜欢的是面朝北方看北斗,那是大人教我们认识的,就是七颗明亮的星构成如汤匙形状,格外醒目。读书后,老师的讲解进一步明白:“在野外长途跋涉中,迷失了方向,就看北斗。”那时我们看到的北斗有种十分亲切感,如同与我家的北上紧密相连般的情同手足。北上是我们家人休闲栖息的去处,抬眼就可以看到它,那又像是家人的精神寄托,过去年代农村人没多的奢望,一个单纯的想法,像北斗那样光明,总希望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光明。

  一年四季秋意浓,秋天的槐树,更为奇美。一树绿叶由浅黄渐渐变为深黄色,微风吹拂,叶片自然地从高高的树枝上如金色翅膀的蝶舞轻盈地飘落,一片片,片片如春天的花瓣那样散落一地,这给家人送来希望的光景,紧张,忙碌,劳累渐渐退去。尤其一场秋风秋雨过后,天气也渐渐转凉,在那树荫底下,舒爽宜人。那时生产队每到秋季时,就有个小农闲,上午扯完秧草,下午就可以休息半天。大约傍晚,村里嫂嫂婶婶们都会陆陆续续来这里歇阴吐凉。

  记忆中,母亲也和大家一样,在那休息的半天里,就清理一些需要缝缝补补的旧衣服,端个小凳子,到北上坐在树荫底下做针线活。汇集一起的大家,家长里短地有说有笑,议论纷纷。过去年代单纯,她们谈得最多的是谁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谁的毛衣织得完美。渐渐长大的我,混在旁边玩耍,母亲时不时唠叨几句:“丫头从小就要学会做针线活,长大了做个好媳妇。”一句话总逗得婶婶嫂嫂们仰天大笑地说:“这小的丫头看得那么紧。”其实她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女人肩负的责任与担当,从小教育,也是好事。那笑声无不敲开了彼此的心灵之窗,哪怕一个温情的对视,也是一种友好的表达。如此那日的相聚,成为今日的回忆。如今条件尚好,怎么相聚却少了呢?

  记忆犹新的是62年的秋天,也是片片黄叶飞落的日子,听大人一起议论,蒋介石大肆叫嚣反攻大陆,为打击他的嚣张气焰,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全民皆兵,举国上下轰轰烈烈,一批年轻人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应征入伍。家里没出五福的十八岁的五叔征求父母的意见,父亲积极支持他去,通过体检合格,就要入伍了。五叔从小没娘,以前只要家里有点好吃的,母亲总要接到家一起打牙祭解谗,这次要走了,父母心里总有些难舍。贤惠的母亲说:“长哥长嫂当爷娘,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走之前,家人还是一起聚一聚,让五弟热热闹闹留个好念想。”

  七月三十一日那天下午,父亲搭起木板,在上面揉面团,说是蒸馒头,那时正是饥荒年代,能吃上一顿馒头,除非有重大喜事。五叔的走,算是一件喜事,父亲把家里最好的面粉拿出来都是为了五叔。母亲就在厨房做了一些家常小菜,荤菜就是家里杀了两只鸡,煨一吊子汤。大约傍晚,父亲将大餐桌搬到北上槐荫树下,那里宽敞明亮,一切准备停当,就接来五叔。换了一身军装的五叔,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一副威武雄壮的模样,格外逗人喜爱。接来的还有祖父、堂伯、堂叔、堂哥、堂嫂,一大家子围在一起,欢欢喜喜地说说笑笑,也满意地吃上一顿团圆饭。父母虽然辛苦,可心里总是乐呵呵的。因为母亲向来好客,总认为别人来,是瞧得起咱们的。

  一顿饭吃完,太阳下山了,晚霞映红半空,五叔说:“时间不早了,接上级通知今晚要赶到公社集合,明天‘八一’建军节,部队有车来接新兵。”大伙的团聚又随着五叔的动身,一起送行。大家一起沿着那条去往镇上的泥泞小路,形成长长的队伍,我和堂弟也混在队伍里,和大家一起送别。送行的人翻过那道岭杠,父亲跟五叔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到部队一定听组织的安排,遵守部队纪律,做个好人。”看着五叔含着热泪点头,随后一一告别,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与大家挥手再见!

  五叔的身影在晚霞里那么清丽、轻盈、脱俗、自若,谁看到都喜欢。五叔迎着晚霞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身影,大家才依依回头。

  岁月的长河有多少晚霞,留给我们不朽的记忆。“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光阴易逝,人生易老。每当回想那段时光,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感慨,人生一场是修行,亲情,友情,爱情,无不都要相互惜缘,学会珍爱,路才越走越远。

  如今母亲,五叔,堂弟乘西边的云彩去了遥远的地方,在我写这篇文字时,以表深切的怀念,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那排老树无论多么丑陋,在我心中始终那么伟岸,百看不厌。后来为行路方便,老屋旁要修路,那几棵百年老槐树必须让路,父亲依依不舍地同大家一起将它们全部锯掉。

  老树在峥嵘岁月里,历经百年沧桑,走完了世纪之旅,完成了百年赋予的使命,在需要时义不容辞。老树充满传奇色彩,见证着家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又是它为风雨飘摇的家人遮风挡雨,迈过沟沟坎坎,一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如今老树虽然已去,可它的根须永留人间,在那块黑土地里,生生不息。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发芽,串长出大小不一的幼苗,那些柔嫩的幼苗,窈窕疏影,在四季云雨里,摇曳婀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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