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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茂:冬春的吃食

优美散文2021-04-0264举报/反馈
孙茂:冬春的吃食
“海畔尖山似剑芒,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作身千亿,散向峰头望故乡。”乡愁,像一缕绵延不尽的炊烟,每当黄昏临近之时,它会爬上屋顶,踱在褐黑的瓦屋之上,恰如游子剪不断的情思和念想。
人生,在哪儿都是个陌生人,世界上每个地方都在上演着过于喧嚣的孤独。既融不进繁华喧闹的大城市,也回不去翻新改建的乡村。唯一存留记忆深处的就是儿时留在舌尖的味蕾记忆。
著名作家雷抒雁说:“在人类所有的记忆里,我以为味觉的记忆最为深刻,最为顽固。”所以,在人的一生中,在每一个季节里,人们最容易记住的东西就是“吃食”。
就算这个世界荒芜苍凉,也总会有一处充满绿意。在静静的光阴里,它们就这样生长着。
我有时候会盯着一抹滞留在田野的绿苗痴痴地看,冬春时节,家乡田地里生长着许多绿,这些绿物不仅入眼,还可当菜炒着吃。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总能找到温存与满足。
马刺根
马刺根喜阳,长于地埂,或者贫瘠的土地上。一根粗壮的枝干撑起一片绿天,密密匝匝萦绕在田野深处。那些枝叶的尖端长满了刺,戳到人生疼。我们不吃刺叶,要吃的是马刺的根茎。马刺叶或许外表看起来囫囵,但根茎却奇香无比。
马刺根怎么吃呢?
用镰刀砍去枝茎,取一把锄头挖一个口子,慢慢见其根,继续用锄头从周围撤土,这个时候要小心谨慎,稍不留神,根茎就破了皮,或者被锄头斩成两截。破了皮就等于破了相,吃起来香味不足,自然没有那种感觉了。
用一把小刷子洗净马刺根,佐以三年以上的火腿猪蹄,选一个土罐,倒上甘甜凉静的泉水,慢慢熬,一个小时,肉香和着马刺根的香混合起来,那味儿从屋子深处弥漫出来,整个庭院都能闻到,沁人心脾。
马刺根吃起来软面,入口即化,是难得大补的野物。我最喜欢马刺根和着火腿煮,那样最香。入冬,每次我回家,父亲都会提前到田野寻马刺根。挖一箩筐,洗净后和着火腿猪脚一起炖。父亲知道我爱吃嘞!我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碗。整个冬天都不生病。所以,在外的日子,每逢冬天,我都能联想到父亲熬煮的“马刺根火腿猪脚汤”。那是来自父亲的爱的味道。
苦 蒜
父亲最爱吃苦蒜,受父亲熏染,我也渐渐迷上了这种叫苦蒜的野菜。
也是冬天,庄稼收完,田地被汉子们犁铧出来,红红的身子瘫在太阳底下熟晒,累了一季的土地总算可以休养生息了。这可说得不准。冬末春初,土地还是在为野地里悄然生长的绿物提供暖床和营养。就比如苦蒜。过完年,赶着羊群去闲置的土地上放羊。随身带一把挖具,专门用来挖苦蒜。苦蒜喜生地埂或者敞亮的红土地,有的喜于生长花椒树下。一簇簇、一丛丛,塔拉着头。苦蒜的枝叶比人们常见的大蒜纤细,蒜头白净如水,圆小玲珑,轻轻掐破一点皮,一股辛辣的味儿漫溢出来,吃不惯的人会被呛得流眼泪。冬天干燥,鼻子阻塞。挖一点苦蒜,洗干净,凿碎绊着乳腐或酸辣子,那叫一个香。嚼进嘴里,辛辣的蒜味直冲鼻腔,整个人气一下子顺畅了。
我第一次学着父亲吃苦蒜时,被辛辣的蒜味呛哭了。“哇哇哇”一阵闹哭后,心不甘,又吃了一颗小苦蒜。慢慢地竟也学会吃了。每年冬春时节,我们家都会挖许多苦蒜。用苦蒜下饭,令人食欲大增。
香 椿
沿着我家屋旁过去是一片平地,种植玉米和水稻。再往里走是一条深沟。夏季沟水盈盈。像一条小河。冬春雨水少,沟水干涸。岸边生长的香椿便活跃起来。我们一群孩子放学背着空洞的小书包踉踉跄跄地去摘香椿。一个人爬树,像一只顽皮的猴子,脚一蹬,“蹦蹦蹦”地爬了上去,其他孩子都围着树捡拾扔下来的嫩香椿。香椿有一种特殊的醇香,很好闻。摘春芽不用手掐,有点像采新茶,两个指尖卡住紫绿的芽尖,手往上用力拔,鲜嫩嫩的美味就到手了。新掐下来的香椿芽,择去叶蒂,洗净后放置笸箩中,和着陈置三年的火腿肉爆炒,香喷喷的,令人食欲大增。吃一口香椿,春天的气息,瞬间留存齿间。整个人像活了一样。
新年过后不久,气候温润,香椿树枝头猛地钻出一两片嫩芽。才刚生发出的香椿芽一片紫红中稍稍透一点翠绿,簇拥在枝头,娇嫩可爱。这时的香椿芽,透着一股馨香,春风轻轻拂动樗叶枝头,香味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香椿长得快,白白的花,年刚过完就谢了,未及几月,枝头的嫩叶就繁盛得遮住河流。羽状复叶,抖动着夏风。春天河流安静得像个羞涩的女子,椿树萌芽,我变得爱掀帘开窗了。浓密的枝叶,在阳光下,给小河跃进闪动的暗影,那淡淡的醇(椿)香,淹没了我从未有过的笑容。午睡,我总要在枕头边放一片香椿叶才能安然入睡。
香椿拌着鸡蛋炒,那也叫一个绝了。香椿炒鸡蛋,菜里既有土鸡蛋的清香,又有鲜嫩香椿的醇香,当两股香气扭在一起,怎一个“美”字了得。
晚饭吃点香椿,能让人安然入眠。晚上梦中回味起来,依旧是美滋滋。
又到了一天的掌灯时分,明晃晃的晓月垂在天际,群山默默,寂静无言。河沟边椿树上的嫩芽摇头晃脑,好像它知道我在看它,竞相地跟我打招呼,我躺在床上,在椿香中安然入睡。
蛋香藤
蛋香藤又**屎藤(农村的土名)。之所以叫蛋香藤,是因为它炒出来的气味与鸡蛋神似。再有它的颜色与鸡蛋形似。既神似又形似。两者兼具,故而叫“蛋香藤”。
蛋香藤开春攀爬上地埂,有的甚至爬上荆棘,一大棚一大棚,像一蓬繁茂的头发铺展在棘刺上,黄嫩佐以淡绿。在乡野,一根藤,就是一个世界。一条主藤上分叉出许多小枝,根底长满老叶。老叶蜡黄,藤尖生出许多嫩芽叶,高昂着头,终日在春风中摇曳。
提溜一个箩筐,在地埂找到蛋香藤的足迹。挑着细嫩的藤尖掐。掐藤尖是个细致的功夫活,大半天才可掐一把。掐回的藤尖洗净,用开水煮沸,倒入簸箕晾干,再加油盐炒。几分钟,一盘香喷喷地蛋香藤就出锅了。香味比土鸡蛋还要诱人呢?
蒲公英
田间地头,或者乡间小路上,又或者水沟岸边。最易生长蒲公英。蒲公英即可入药,又可做菜。挖回来洗干净,和着火腿炖,鲜嫩嫩地蒲公英惹人醉。最美的是汤,火腿蒲公英汤滋补养人。
清汤煮蒲公英是母亲最爱吃的汤菜。清凉扯火。
蒲公英别名谷谷丁、婆婆丁、黄花苗、黄花地丁、奶汁草等,为菊科蒲公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蒲公英茶使用的是切细且干燥的根或叶子,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具有减肥、预防慢性疾病、强壮骨头、去火等功效。
百度输入蒲公英。随即出来一连串关于蒲公英的介绍:“蒲公英含蒲公英醇、胆碱、有机酸、菊糖、葡萄糖、维生素C、维生素D、胡萝卜素等多种营养素,同时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其中最重要的是含有大量的铁、钙等人体所需的矿物质。
蒲公英可当茶泡水喝。蒲公英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有强化肝脏的作用,能降低胆固醇。蒲公英有“尿床草”之称,可见其利尿作用之强,适合有水肿毛病的人饮用。除此之外,它也能解除消化不良和便秘,清净血液,促进母乳的分泌。”足见,蒲公英不仅是一味好菜,亦是一味好茶。
折耳根
小时候去山上放牛常要干一件事,去水沟边挖折耳根。儿时的我们把折耳根与蓝天白云一道当零食吃。
农村孩子都要放牛。我家最先养的是水牛,夏天常把水牛赶到沟塘里洗澡吃水草。人拿一根棍子沿着水沟细细找折耳根。擦亮眼睛。活像一只顽皮的猴。折耳根与水草相似,夹杂在葱绿的水草里难以分辨。夏天的折耳根鲜嫩,一咬就断,没有嚼劲。到了冬春时节,水草枯尽,唯有折耳根显露在水沟边。冬天的折耳根吸取了土地营养,最好吃。这个时候选一根削尖的木棍,找到根须,木棍轻轻一撬,根须就翻滚出来,洗净后用手掰成几截,佐以辣酱,一盘简易生态的养生折耳根就成了。
我们小时候吃食少,把折耳根当成零食生吃,每天边放牛边挖,一天能吃一大把。
荠荠菜
荠菜好吃。实属完完全全的天赐之物,吸取天地之精华。初春,别的植物们还在睡梦里,正安然地做着梦呢,荠菜们早已生机勃勃,精力旺盛地绿着。在沟边,在田野菜地里,在坡上,到处都可觅到它们青绿的身影。
荠荠菜喜欢长在门前的菜园,匍匐着,碧绿粉嫩、活活泼泼。
三年级时,我家门前是一大片菜园,母亲勤劳持家。一年四季,菜园都是绿。记忆中,我家从来没缺过菜。白菜、青菜、小葱、大蒜、莴笋......应有尽有。当然这其中也包含荠荠菜。荠荠菜不用种,它会在菜地的间隙见缝插针地长出来。一波吃完又种一波,吃不完的,母亲也拿去送熟络的乡人。再剩下的,母亲便背到集镇上卖。
我跟母亲卖过一次菜,很艰辛。至今在记忆深处清晰留存着。头晚,母亲把葱蒜菜类拔起洗净,晾干。不洗净没有卖相。深夜,母亲要为菜修整边幅,把那些不中用不中看的边角料修去。使菜最大可能地看起来爽眼。第二早,天还黑乎乎的,母亲便叫醒我。一人一个篮子,装上菜。我留意到,母亲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坏了这些宝贝。母亲一再嘱咐我,不要把菜弄坏。在这个时候,我承认我是没有菜金贵值钱的,因为这些菜是我们家日常开支所要用的钱的来源。所以,它在我们心里异常珍贵。
从天黑走到天亮。从家到集镇要翻过一座高昂的大山。得两个多小时。前半段是爬坡,我与母亲走得很慢;翻过山顶,便是下坡,我与母亲依旧走得很慢。因为快了容易跌跤,天黑,要是摔了,那篮子上的菜也呜呼哀哉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在那个时候,母亲把菜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说白了,这些菜可是一家人的生计。
到了集镇,母亲先把菜依旧小心翼翼地摆放出来,依旧尽可能地保持着菜的最好卖相。工人们(有工作的人在我们农村都视为工人)最先看到的不是葱蒜和白菜。大家最爱的就是荠荠菜,争抢着买。人们都说荠荠菜好吃又养生。所有菜类中,也就属荠荠菜最贵。卖完菜,母亲舍不得买一个包子充饥,硬撑着。我依旧和母亲背着篮子走出集镇,母亲见我眼神死死盯着热腾腾地包子打量,于是给我买了一个包子吃。我确定是一个包子,母亲没吃。那些年的日子是真的艰辛。
我们农村怎么吃荠荠菜呢?
乡下人对荠荠菜,是熟稔到骨子里的。乡下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没跟荠荠菜亲呢过?过去,乡下人家改善伙食,荠荠菜要么煮火锅;要么清汤煮着吃。用荠荠菜煮豆腐,就是一道美味佳肴了,会让孩子们幸福好几天。
思念春笋
大地解冻,泥土里有着渐次苏醒的春信。不多久,小草便能从地底下冒出来,开动那片沉寂一冬的领土。连同小草钻出地面的还有鲜嫩的春笋。偷偷地,不知不觉的。在温暖的春光里,春笋已经穿过泥土的阻挡,挣脱束缚。也许是天上响起的春雷唤醒了它们的力量,它们从地底下蹿出来了。穿过农人为它们铺的那层稻草,鲜嫩着呢。我想,它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开春的春笋最好吃。取一把锄挖,背着一个竹篓,来到竹林深处。春风吹拂着竹林发出簌簌地拍打声,竹浪一波一波地倒伏灌排开来。此时,在林间的大地深处,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而生。掀开腐物竹叶,一颗嫩生生地春笋便安然坐在林间,摆好挖笋的姿势,争取一锄取笋。好的挖笋老人都是一锄取笋。在我们村,要数老严。
春笋鲜嫩。有三种吃法。一是做酸笋;二是炒春笋;三是伴着猪肉排骨炖煮。酸笋腌制简易,将春笋去壳洗净,先切段再切成片。洗净坛子,将切好的春笋整齐地码在坛子里,加入泉水,密封一星期即可食用。
酸笋用处多,可当下酒小菜,也可用酸笋制作“酸笋炒肉”。每一种做法都是那么独特。
“炒春笋”看起来单调乏味,实则健康、爽口下饭。
几种做法里,要数猪肉排骨炖煮最绝,笋的鲜嫩,使得整盆汤白嫩而鲜美。我在大学上学时吃过一种火锅叫“酸笋鸡(酸菜竹笋鸡)”。在学校后街,酸笋和着鸡肉煮出来,再加以秘制的佐料,酸笋鸡吃起来入味、醇香。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目前吃到过最好吃的酸笋鸡。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令我口水直溢。
苦刺花
过完年,河边的苦刺树渐次长芽,芽长的慢,还没等芽钻齐头(像小孩没长齐的嫩牙)。白色的碎花已布满枝条,有的是骨朵儿;有的是绽开的白花,小巧可爱。午饭后,喝足水。母亲和二姐姨妈姨婶们一齐约着去河边摘(扯)苦刺花。
女人们背一个轻便的竹篓,竹篓里置一个空瓶。空瓶用来干什么呢?当然是盛水。河边泉眼多,随便的找一个荫蔽的泉眼,都可喝水。甘甜的泉水轻轻饮一口,解渴。一路说笑着聊天。不一会儿就来到河边。妇女们戴上手套,两个人选准一棵树,腰上系一个花纹布袋,开始摘刺花,像小松鼠嗑瓜子一样,顶着刺,一会儿一朵,一会儿一朵。一天下来,母亲能摘一竹筐哩!
苦刺花怎么做呢?先用清水洗净,再倒入锅里腾煮。半小时后取出晾干水分,就可以炒食了。苦刺花伴着鸡蛋炒,那叫一个绝了。苦苦的清香和着鸡蛋的蛋香。所以在我们那地方也流传一句俗语:“春做吃食,好吃不过苦刺花。”
银柴胡
银柴胡也叫山妈妈菜。这种山野菜根硬茎长,椭圆形的叶片嫩绿厚实,耐寒耐旱,生命力旺盛,还具有清热解毒和利湿的功效,一般生长在岩石缝隙或沙岩之上,早春吐绿,其茎呈节状成长,每节吐出几片长长的细条叶子,其叶含黏汁,味淡清新。从春天开始就可采食,摘去新枝,会另发新芽,一茬一茬,繁衍极快。尤其是在无水无土的情况下,身处沙岩之中,根须深扎岩石里面,骨干如同沙漠中的胡杨,扭曲干裂,但细枝上吐出的绿茎却充满了生命的绿色。
那一丛丛、一簇簇的叶片,生机盎然,特别招人喜欢。
银柴胡的叶片与茎均鲜嫩无比,从山下到山上,从石头上到沙土中,处处都能找到她生长的身影。它天性坚强,从不抱怨贫瘠,也从不感叹艰苦,似乎总是与世无争地默默在山冈上生根发芽,吐翠满枝。
这个世界每天都太过喧嚣嘈杂,不时,我们要停下来静心找找自己。找回自己。找回恬淡沉静。不时,我们要适时地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和自己握手言和。这很重要。而文字永远是治愈心灵最好的灵药。在文字中,我感觉世界的眼神是虔诚的,每一个虔诚的眼神都满含眷顾,每一个虔诚的眼神都让我感动。
久旱逢甘霖。冬末,我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正好是个下雨天,冬雨纷纷扬扬地洒。新雨过后,空气新净,大地焕然一新。整个世界干干净净,润心润肺。山坡的林木满目新绿。蓊蓊郁郁,草木葳蕤。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乌云浮来,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至的景象了。上一次感受还是夏天。
时光,仿佛悄然间就停在那里,宁静而美好。时光流逝的惋惜中,融进了对往事的追忆。口舌生津地回味着过去那惬意幸福的一刻。这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更是亲情的味道!这味道会永远留存在记忆深处,让我想家的时候想爸爸妈妈的时候生长出来,让我思念父亲母亲的时候尽情地回味,让我在人世找到那么一点温暖。
朋友呀!你永远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将在下一刻发生。就像在寂寥的冬季,依然有那么多美味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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