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 | 你不来我不老
中午喝了点红酒,最多就一两吧。
饭后要刷锅刷碗收拾桌子,收拾好这些,再收拾一下自己。我低头漱口的时候,头就感觉有点晕了。急需找一个地方平躺着,而且是一动不动的那种。
他也跟着我一起躺下了,头晕也能传染吗?要是平时我一定是幽默风趣的,而此时却有气无力。今天天不热,他要开落地扇,我挣扎着说,别对准我。他说我知道。我说不行,还有一点风吹到我胳膊了。他又把电风扇挪了挪。
一觉昏沉沉睡到两点,一抬头看见窗外的天黑了下来,风吹得呜呜呜响,像被拉长的哀鸣。
要下雨了。
我再一次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逃脱了低血压眩晕的魔法。
很多人都不明白,尤其是和我比较熟的,一起泡过大澡堂的,她们听说我会眩晕,眼珠子都能瞪出来,色迷迷盯着肤白体胖的我,硬生生地把矫情两字咽下去了。我自己也想不通啊,就像那些骨瘦如柴,滴酒不沾的人为什么血压还会高到二百多一个道理啊。
我的思路又开始跑题了。为什么要喝酒?他开始审讯我了。明知道自己缺乏酒精转化酶,一喝酒就会脸红心跳血压低,为什么还要喝。
LOVE
因为闺女昨天说要回来。我心里就开始盘算着一定要喝点红酒,我收藏在柜子里都好几年了,冰箱里的啤酒要早点拿出来,我不能喝冷的。
我还盘算着一大早早点去菜场,买龙虾,十点以后鲜活的乱蹦乱跳的就让人家挑走了。都剩点又黑又老又丑的龙虾,不好吃,剥开后肉少而且不嫩美。
然后又盘算着一定要多放点红辣椒、花椒,烧得麻辣麻辣的,闺女喜欢。然后又转过头来问他们爷俩,再配点别的什么菜呢?他不开口还好,开口就让我啪死了,什么猪头肉啊,你吃也不怕将来老了脑血栓啊?
讨论就这样无果而终。我带着美美的期盼,心安理得地一觉睡到自然醒。我翻手机看信息,闺女昨晚十一点半给我发的信息,她那时候刚下班,我已经在美梦中了。
闺女说,不回家了,听说江苏那边什么桥塌了,所有车都晚点了,她们那个班次也晚点了。
我不信。
去百度上找江苏桥塌事件,只找到以前的,又去搜近期的,也没找到具体哪里。我失望地抬起头来,对他说,你闺女不回家了。他像是安慰我又像是生气,不来就不来,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没有理他,怏怏不乐地去做了早饭,去倒垃圾。拉着脸对儿子说,帮我拉一下推拉门,又黑着脸说,把垃圾袋套在桶上。儿子乖乖地识趣地套上。我不满意,你套的是什么呀?重套,不知道吹一下吗?不知道口袋要落到底吗?儿子低低地反驳我,你发什么火啊?
我去买菜,没有买龙虾,突然间我没有烧龙虾的兴趣了,剁了三只鸡腿,买了鸡蛋洋葱土豆腐竹就回来了。
做好午饭十一点二十,他还没有回来,等他。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等。音乐就像一群小蚂蚁,循着我忧伤的毛孔,一点一点渗透到了我的血液里、细胞里,激活了我藏在内心深处的忧伤,我知道我在劫难逃了。
闺女发来视频通话,我点开,想笑笑,眼泪却像海水一样涌了上来。我急忙挂了手机。
我怕。
怕我滂沱的泪水会淹没杭州,淹没闺女的那个城市。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趴到床上,抱着枕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闺女那边不安了起来,不停地发信息给我,怎么了老妈?我每看一句,眼泪就会更加汹涌。
他不在家,在家会骂我**,他会比**还神经兮兮不安地来回转,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作家的忧伤、眼泪,这些潜质我都具备,却唯独没有作家的才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感觉。
闺女小时候特别体弱多病,我整夜整夜地被她折腾,发烧感冒拉肚子,我怕我睡沉了,每夜都让闺女枕着我的胳膊睡,她一翻身一抬腿我就能在第一时间醒来。我常常忧郁地盯着她俊美的脸庞,盼着她早点长大。甚至在很多时候,我都绝望了,以为自己熬不到她长大的那天。她睡我也睡,她哭我也哭。尤其是针扎在她脑门的时候,我不敢看,眼睛别过一旁,滴滴答答落下的不是雨,是一个妈妈心疼的眼泪。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我鬓发如霜,闺女终于长大了。那些轰轰烈烈成长的记忆,渐渐越走越远了,我再怎么用力也抓不住那根成长的线头,她的羽毛终于扎齐了,试图飞出我的目光,飞出我的怀抱了……
那种尖锐的失落感,悄悄地盈满了我的胸膛。心中憶憶,又无处安放。
龙应台说:“我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她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父母亲慢慢就老了,老得像一个标签、像一个符号、像一片与世无争的落叶。
我想对闺女说:“你总是最后才知道,父母是你花心思、花时间最少,却最爱你的人”。
我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敲了一行字:没事,妈妈要去做饭了。
作者简介:
镜中月,70后,孩子王。
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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