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我弥留之际（散文）

　　 当我面对人们的死亡，总会忍不住流泪。当人们面对我的死亡，我希望他们面带微笑。在那一刻，我希望我心里没有丝丝挂念，没有任何遗憾，像一面湖水永远的平静下去。
　　 死亡是一首悲伤的离歌，它应该用欢快的曲调吟唱。如果可以，我想为自己的一生填词作曲，尽量创造出一些快乐的东西。这个世界太过浮躁，不幸的事情总是在新闻报纸上被我看到。我也是不幸的，没有看到幸福的人群载歌载舞。
　　 在有些人的一生里，死亡在出生前就开始了，人们为了片刻的欢愉把一条无辜生命送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无情剥夺了他们幸福的权利。他们应该被阉割，他们应该被五辆马车狠心对待。
　　 一位老者曾经告诉我，死亡是生命的延续，像是断下的枝条扦插而活，成为另外一棵树。我相信我就是那棵树，在父母的血液里奔腾。可是，大海和天空的浪漫，依旧是我的最爱。在我弥留之际，我要大口喘气，高呼自由万岁。
　　 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世界压垮了我的小床，一张白净的床单被我瘦弱的身子折皱，一张新疆毛毯在床的一端蜷缩着身体。我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窗前，空无一人，我在想，下一秒，我可能会死去。那天，我疯狂的想着死亡的事。死亡的气息没日没夜的将我的身体包裹。
　　 “我要死了，我快死了。”房间里的桌椅板凳，还有床柜上的那个缺口的茶杯，它们都在这样叫嚷着。我听了心烦意乱，也悲观了起来。我想起身叫它们统统闭嘴，可是我浑身没有力气。除了转动眼睛和呼吸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
　　 我的嘴里慢慢变得干燥，像是住进了一片沙漠。干燥还在蔓延，我的喉咙被38度的阳光烘烤。我的体温慢慢下降，脉搏越来越微弱。此刻，我弥留之际。我突然有些害怕死亡。我的身体在肌肉的条件反射下竟然摆动了数下，这是我最后的挣扎。我想见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我想去的地方遍布全国，我想吃的食物写满了一整张纸。我的身体在下坠，无边的寒冷世界，我，好冷，好冷。
　　 我的一生在我的脑海里以光速闪现着，我的一生是平凡普通的一生，我爱过的那些人，恨过的那些人，我去过的地方，还有那些快乐与忧伤的事，都在一一浮现。我像是悬吊在悬崖边的人，两只手死死搭在一块石头上。这是我生命的最后希望，求生意志第一次这么强烈。
　　 突然，我的双眼分出一条缝隙，一些微弱的光线进入我的世界。我听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医生说:“他挺过来了。”家人们围着我的病床，露出了我渴望的笑容。
　　 几天后，我醒了，身体慢慢恢复知觉。我突然叫出了一些陌生的名字，他们关切地问我:“需要什么？”我的声音很小，他们凑近贴耳细听，我说了几次之后，他们才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拿出梳子，有的轻轻地梳着我的头发，有的拿着镜子让我看看自己。镜子中的我，已经老态毕现，脸色暗沉，皱纹一条比一条深，老年斑零乱分布，我嘴上的胡须像冬天未融化的白雪。我突然发现，我老了。
　　 人是害怕衰老的，特别是身体和精神的衰老。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验一下年轻，我就老了。其实我比谁都明白，我不是在害怕衰老，而是在害怕再次与亲朋好友们生离死别。
　　 我弥留之际，我会懂得珍惜。
　　
　　 2020年8月13日于内江，竹鸿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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