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
| “你身体恢复好了吗？”她问我。“没事了，能蹦能跳能吃能睡。”我说。“那就好，不然你来当我伴娘还怕辛苦到你。”她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接下一句。“不会不会，乐意之至。”（从前年少）年少时期不懂事，总以为会跟当时玩在身边的一些自认为关系很好的人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总是轻易就将一些意义深重的话语脱口而出。女孩子之间总是在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之余说一些自以为很重要的叮嘱和承诺，比如“谁要是有男朋友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对方”、比如“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比如“青春永不散场，友谊永不忘”、比如“以后你结婚一定要叫我当伴娘”、比如“以后以后你有孩子了我给他当干妈”。好多的比如，如今想来也是好笑，当时说出那些话，其实并不真的懂得其中蕴含了什么，也正如玩笑一般，当初说话的对象如今几乎都已主动或被动地断了彼此间的联系，那些被我一笔一划记在日记本里的事件，一件都没有实现。也怪那时候人傻，说什么都跟“今天吃了几碗饭”一样寻常的语气，说的时候显得不经意，应的人也是漫不经心，所以才会被时间掩埋。哪有不散场的青春，哪有那么多永远的好朋友，就连所谓的“伴娘之诺”，一次也没有落在早年相识的人身上。（你曾是她的伴娘）算上即将要奔赴的这场婚礼，我已经当了四次伴娘。第一场的伴娘之行缘于一位老同学的婚礼。几年前，还是学生的我应一位老同学之邀到婚礼现场恭贺她新喜，在她的婚礼上因为帮她的伴娘补了妆而结识那位伴娘，所以后来当那位伴娘即将成为新娘时便邀请了我做伴娘兼化妆师，说起来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交，曾经帮忙补妆只是出于好心帮忙，却没想到几年之后还有这样的缘分。也不知是我心大还是强装镇定惯了，第一场次当伴娘并不如何忐忑，虽在宴上闹出了被来宾亲友错认成新娘的乌龙，其余的事情凭着万分的小心翼翼还算完成得比较稳妥，以至于婚礼后几年，那位姑娘不时还会与我聊上几句。第二与第三场的伴娘之行挤在同一年的同一个月，不过一场婚礼在月头，一场婚礼在月尾，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为了第二场婚礼飞往外省，提前住进大学同学的家中，与她一同商量婚礼相关事宜，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参与婚宴现场的彩排。当我抵达同学家与家人报平安时，我的奶奶还曾纳闷，她说，以前你还在念书时，跟这个同学不是还有过不愉快吗，怎么还会去当伴娘呢？奶奶记得我上学期间跟她说过的点滴故事，甚至记得我曾经跟她提起过的很多名字，我又是感慨又是无奈，却也没说太多。毕竟校园宿舍楼里的不愉快早就在毕业之前消散，朝夕相处的舍友之间，又有什么不愉快能抵得过临近毕业时的不舍与难过呢。每个人忽如其来的小脾气，早已不值一提。而我还有没说的是，她当时身边本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少有两个都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婚礼前期，也只找到我与自家妹妹两个人可当伴娘。因为那场婚宴办得很隆重，所以一切程序都显得复杂很多，我陪着她忙碌好几天做了很多准备，但直到婚宴结束每个人都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留下来的心有余悸。逐渐长大以后，我本养成了不那么容易被感动的性子，但是当新娘站在酒店门前欢送宾客时凝泪拥着我说“真的谢谢你能来”的时候，我却忍不住酸了鼻子。心想，多好的傻姑娘啊，你既邀了我，我排除万难也得到场啊。将我的到来看得意义非凡的人，对我而言亦是意义非凡的人。从外省回家之后，我便与堂姐一同赴了下一场婚礼的约，新娘是小时候会拉着我们走废弃铁道以及带着我们姐妹几个钻到小照相馆挤在一起拍大头贴的表姐。从陪她逛街买鲜花首饰到为她布置出嫁房间以及讨论接亲活动，从婚宴开席陪伴左右，再到第二天清晨天色尚且昏暗便身穿礼服手拎着高跟鞋疯跑在大马路上，从为她拎包倒酒端喜糖，再到为她打伞扯裙折嫁衣，一天天下来，一步步下来，等终于将她送到新家结束又一轮酒席之后，宾客散去，星月灿烂，我与堂姐对新晋表姐夫好一通恶狠狠叮嘱后随车远去很久，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每一场的伴娘之行都得严阵以待，没有一场不例外。最近要奔赴的是第四场伴娘之行，不在我生活的城市，却阻挡不住我的脚步。是一个又一个消失在成长道路上的人让我懂得，也是前面一场又一场的伴娘之行让我懂得，原来伴娘这个事儿，是不需要提前预定的。你以为有些人与你关系不错，实际上你只是与那些人关系不错的人群中一个，跟你同等性质的存在或许还有十个百个，你不被记得，实在正常。在意你的人，不需要你隔三差五地旧话重提，你哪怕什么也没说，哪怕你们上一次聊天是在三年之前，但如今她有重大的事情了，她要结婚了，她肯定会想到你。她会忍不住与你分享她的故事，她希望收到你的祝福，她希望在她的重要日子里、希望在她的婚礼上能看到你，她希望能得你的陪伴。伴娘，就是这样的存在。或亲戚，或同学，或同事，或朋友，不论你们之间曾是什么样的关系，当你以伴娘的身份陪伴在她身侧见证她的幸福之后，你们今后便多了一层关系：你曾是她的伴娘。你并不需要为她挽发梳妆，你只需要陪着她迈进新生活的门槛，其次便是随她高兴而高兴，随她恼怒而恼怒，大多时候，女生与女生之间，不需要讲一篇篇的大道理，只要能共情就足够了，别的，不管是春，是夏，是秋，是冬；是风，是雨，是雪，是雾；是东，是西，是南，是北，是昼，是夜，是晨，是昏，统统都没关系。 (责任编辑：副主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