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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油瓶子怕摔

散文随笔2023-07-18194举报/反馈

油瓶子是啥玩意?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油瓶子仿佛离我已经很久远了。我在试图找寻和搜索那过去年代中的记忆,好像印象并不是那么深刻,但是恍惚中对于油瓶子我还是有一些刻在脑海中的记忆的。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东北乡村,油瓶子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因为它里面装的是非常少有的豆油,不像酱油瓶子和醋瓶子随便打了无所谓,酱油和醋也不贵,一瓶子一角钱左右,家家都能买得起。但是,如果油瓶子打了,那可了不得了,里面的豆油撒了一地可白瞎了,一斤豆油得不少钱呢,关键是豆油不好掏弄啊。本来那时老百姓家里吃豆油就很稀少,冷不丁被摔了,或者不小心碰掉地上,一年中那点豆油就吃不上了。

那时,油瓶子是陶土做的,大肚型,高度30厘米,上口口径有六七厘米左右,外皮有一层釉质。不过,大多数老百姓家里是买不起的,而是用酒瓶子来替代油瓶子。

当时,东北乡村还是由生产队统一种地,社员出工挣工分来养家糊口。

因为黑龙江有肥沃的黑土地,为此大豆种植量非常大。但是秋收之后,生产队把黄豆收割完拉回场院,打完场后是将黄瓜统一送到了县里的粮库,而乡村老百姓家里分的黄豆却很少。即使家里有一些黄豆,也是换大豆腐和干豆腐吃了,很少有换成豆油吃的。

六七十年代的东北乡村,由于土办法榨油出油率很小,加之设备也不行,因此,乡村那些榨豆油的手艺人也不愿干,挣不了多少钱不说,还费时费力的不讨好。

小时候我住的村庄里有一家榨豆油的小作坊,简陋的厂房,简陋的设备,一到开工的时候就引得许多小孩子去看热闹。

其实,我们这些小孩子是有小心眼子的,其目的是为了能吃点刚刚出锅的豆饼。

刚刚出锅的豆饼,又香又脆,热乎乎的,对于我们这些常年见不到油腥的乡村孩子来说就像过年了。而榨豆油的手艺人也非常敞快,看到我们眼巴巴的小眼睛紧盯着豆饼,也经常是拿出一些零碎的豆饼给我们。我们拿到手里吃上几口,然后把剩下的豆饼揣在兜里舍不得吃,拿回家等着慢慢品尝。

这种镜头在过去的东北乡村里常能看得到,现在窝想起来不免有些心酸和惆怅,当年和小伙伴们争着抢着吃豆饼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榨豆油时由于是在寒冷的冬天,外面是滴水成冰,而作坊里却是热浪滚滚。手艺人经常是只穿着一个裤头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的头上、身上都是汗水,挥舞着工具在劳作着。那时的乡村老百姓家里的茅楼全在屋外,他们上厕所时很不方便,有尿了就在屋里找一个旮旯一呲了事。

好不容易榨出了豆油,这些手艺人自己却舍不得吃上一口,统统灌装在大铁桶里拉到了县城,卖点钱来补贴家用。

记得那时作坊里有豆油的下脚料,即是那些带有一些豆油渣子的油角,这些油角上不了台面,就简单处理给老百姓了。为此,许多人家拿着油瓶子去作坊买点便宜的油角回家做菜吃。

在过去的东北乡村,老百姓家里一年都很难能见到肉腥,别说能吃上豆油了。东北地区是大豆的主产区,而老百姓却没有豆油吃,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也是社会的悲哀。

那时,乡村的小孩子都有一个癖好,那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好扒碗架子 。

小孩子整天上蹿下跳的,没有招消停的时候,早上吃的饭一会的功夫就全都消耗没了,咋办?就得找零食吃。

于是,经常会看到许多小孩子在外屋地里翻锅台和碗架子找大饼子和粘豆包吃。那时的碗架子无非是几块破木板钉吧钉吧能装碗筷的地方,十分简陋。碗架子上有家里吃剩下的东西放在盖帘子上,上面蒙着一块屉布,防着苍蝇。为此,小孩子在找到吃的之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上几口,垫吧垫吧,肚子里就不饿了。

但是,就是由于这些孩子们喜欢翻碗架子,以至于把碗架子上的油瓶子给弄在地上摔碎了。

我家邻居小婶家里有三个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顿饭几个大饼子就下肚了,还经常吵吵饿。

小婶家里生活过得紧紧巴巴的,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吃。大人好办,可是孩子却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此,小婶小叔经常是少吃几口省下来给孩子们吃。

那时,小婶家里没有豆油吃,做菜全靠家里一坛子荤油,每次也是崴一小勺放在锅里,借个味而已。

一年的腊月,小婶家在县城的一位亲戚来窜门给拿了一瓶豆油,纸包纸裹的。小婶没有舍得吃,等着过大年时打算着好好给孩子们做一顿油炸糕吃。

小婶把油瓶子放在了碗架子最上端。

腊月三十那天,小婶家的小儿子臭球子在外面疯玩了一上午,饿得像饿狼似的,进屋就开始找食吃。

由于碗架子高,臭球子个子矮小,他就站在一个板凳上够着,以为母亲把大饼子藏在了最上面。

臭球子用手划拉着,一不小心就把油瓶子给划拉到地上了。只听“乓”的一声,把臭球子吓得一哆嗦,板凳张嘎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臭球子可是惹大事了。

小婶在里屋听见外屋地一通山响,知道是坏事了,麻溜下炕,快步窜到外屋地,一看油瓶子摔碎了,顿时就傻眼了。

“你个小恶鬼,豆油还没有舍得吃呢就让你给摔碎了,小瘪犊子,看我咋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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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婶在锅台旁抄起烧火棍朝臭球子打去。

臭球子反应很快,几步就跨出了外屋门,蹽到屋外去了。

小婶站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油瓶子,此时油瓶子已经碎了,豆油撒了一地,她心里那个疼啊。

在过去的东北乡村,像臭球子这样因为扒碗架子把油瓶子摔在地上的事情有很多。在油瓶子摔碎的同时,也摔碎了做母亲的一颗心啊,更摔碎了一家人想吃点好嚼咕的念想啊。

母亲还能咋样呢?打孩子无非是想出出气,可是打完了孩子她的心却是撕心裂肺的,谁又能去抚平她心灵上的伤痕呢?

我想说,这又能怪谁呢?

都怪那个年代吧,都怪老百姓家里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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