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世上观台上 不识今人看古人

春节(jìn)了。

豫西有“春节唱大戏”风俗，今起评析诸县戏楼楹联，为佳节添气氛。

戏楼，旧称“舞楼”或“戏台”。凡是戏楼，不论新旧，都有楹联。有的就着戏楼楹柱刻写，有的写在纸上临时张贴。为戏楼题写楹联，也是文人的雅好，因为开戏之前，台上还没演员，戏台两侧的楹联，自然会引人关注。

清代末年，新安县有古戏楼103座，座座都有相应的楹联，惜乎岁月漫漫，多少戏楼坍塌，楹联都随瓦砾而去。如今搜集整理，得来以下楹联：

北冶乡刘黄岭庙戏楼楹联：家传耕读，乘闲时扮演生旦净丑；戏作君相，结局后仍为士农工商。此地有此联，真的可雅赏，却不是独享，因为多地都有此联现身。远的不说了，仅在豫西，我就看到卢氏、洛宁两县都出现过类似的戏楼联，只不过是把“扮演”写成“扮作”、把“仍为”写成“仍是”。

“耕读”在这里指一种生活方式与价值取向。“生旦净丑”指戏曲人物行当，各有脸谱，用以亮明身份。“君相”指帝王将相。“士农工商”即“四民社会”，中国古代划分的四个社会阶层，其中的“士”类似今天的知识分子，排第一。这副对联是说：大家平时各有营生，各忙各的，但闲暇时就要演戏，扮角色，演世相，甚至在戏中成为帝王将相，仿若真的一样。但剧终时一卸妆，便各自打回原形，是士的你还去读书，是农民你还去种地。此联写出了生活的现实性与戏剧的虚拟性。

北冶乡关帝庙舞楼楹联：欲知世上观台上，不识今人看古人。该联说：你想知道人间百态与世间万象吗？请看舞台上，正在演绎呢；你想看清今人的真实心貌吗？请看戏曲中的古人，他们就是今人的写照！此类写法的戏楼楹联还有：“聊将往事为时事，且拟今人作古人”；“借虚影映照实事，拟古人唤醒今人”；“演离合悲欢，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扬抑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曹村街舞楼楹联：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该联写得贴切，吻合一个“戏”字，属于上乘的戏楼联。因为戏剧的特点，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戏剧情节和人物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当观众看到熟悉的演员在台上表演，时而觉得像那个演员本人，时而又觉得像社会上的某一类人。而演员扮演剧中人之后，也会产生错位感觉，幻化出微妙关系。该联的写法看似戏谑，实则很严肃。叠字用得多，却又不多余。

铁门镇关帝庙戏楼楹联：文就武成，金榜题名虚富贵；男婚女嫁，洞房花烛假风流。此联不像是为关庙戏楼专门写的，可能是从别处移来的对联。大意是：戏剧虚拟的荣华富贵，到头来不过都是演戏而已。内容通俗，莽汉看了，也都明白。

克昌村舞楼楹联：假貌传真情，须知是镜花水月；今人演古事，莫认作海市蜃楼。上联作一般性提醒，是说看戏人莫把戏中事当真，你要看进去，还得跳出来；下联作反思性启迪，提醒观众须知戏中的所有演绎，虽是虚拟的故事，但今天仍在发生，不要全当成假的，因为每出“戏”都有现实依据。

二郎庙舞楼楹联：东西汉，南北宋，人物备考；山海经，水浒传，今古奇观。该联是说戏台所演剧目，涉及历代人物，囊括古今奇观，自有看不尽的人间故事。此联写法上采取“明切”与“暗合”的高超技巧，上联中的“东西南北”，明明是方位词，却与“东西汉、南北宋”暗合，抒发“朝代兴替”之慨；下联的写法与上联相同，读者可自去品味一番。

该县还有一副对联，题在甘泉窑神庙戏楼之上，应景劝人，颇有特点：遇事莫领先，做戏何如看戏；为人须顾后，上台总有下台。上联劝人：遇到好平台好位置别去抢，与其耽溺其中做演员忙着表演，还不如保持距离当个观众。下联劝官员在位时莫骄横，凡事留有余地，免得下台时没人理会。当然，古人的这个上联立意，让今天的人看来，显得有些不自信。此联还有一个细节：上下联对应了看，出现两组“戏台”字样，此属藏名联，作者很用心。

该县还有一副应景对联：传出幽明报应彰天道，演来生死轮回醒世人。该联写在新安县城隍庙戏楼之上，很符合城隍爷的职责权项。上联说：在这里上演的传记，不论是《白蛇传》，还是《乌盆记》，都验证善恶报应、生死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阳世做了善事，死后就能升天堂；在阳世做了坏事，死后只能下地狱。作者明白城隍爷是一个“司法官”，每天睁大了眼，观察世人善恶，一一记录在册，兑现幽明报应。“幽明”：阴间和阳世；“彰天道”：彰显天道，验证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