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忆旧

那还是我挺小时候的事情。有一天我跟着妈妈去县电影院看电影，就我们两个人去看。听着，只有我和妈妈。这个话题放在当下可能都失去了表述的意义，我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够理解，但我必须讲明白这一点，因为这是故事的背景，也是回忆的起点，不然的话，就什么也不存在了。我生活在一个大家庭，我有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奶奶，姥姥，父亲和妈妈。对我们这样一个大家庭来说，和妈妈单独相处的时间，显得极其不同，虽然我还不能把这感受从我混沌的内心中剥离出来，清晰地献给妈妈，但我满满一怀抱娇宠和骄傲，跟着妈妈去看电影了。电影的名字完全记不住，内容也仅仅记得是个战争片，有水下战斗的细节。这是一次白天电影，一出电影院，白光闪闪就吃了一惊，仿佛一步跨进另一个世界，这个感觉每个人小时候大约都经历过。然后我和妈妈心满意足地回家，但步行中，妈妈一直沉默着，小时候的我还读不懂妈妈，只是感觉到了那么活泼的妈妈如此沉默，现在就知道了，对于像妈妈那样一个超级爱看电影的人，沉浸在现实、联想与想象当中，那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呀。

回到家里，妈妈稍作整理，就坐在了一个大铁盆旁边，她还在沉默当中，直到我端着一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她好像有点儿抱歉似的笑了笑，说：“想不想学包粽子呢？”我说：“想。”妈妈从旁边的搪瓷盆子中取出一张洗净浸泡着的苍绿叶子，在手上弯成一个带着两条长尾巴的锥桶，然后腾出一只手从水中捞出江米放进锥桶中包好，从白色线团上剪断一节，将粽子包好，放在一个水桶中。妈妈一边操作一遍讲解，慢慢的，她的话语就漫溢了。与妈妈的相处中，这是常有的事情，也是我特别喜欢的部分。妈妈说过去我们黑龙江江米也并不多见，是个稀有之物。对一个十分喜欢好吃的东西的我来说，这就是个大问题，我说：“那端午节的时候，还吃不吃粽子了？”妈妈说：“吃是吃的，只好用大黄米来包了。”我咧咧嘴，完全不能理解大黄米的粽子是个什么东西。直到今天，我在为今年的端午节准备粽子，我除了准备新鲜的江米、蜜枣，也准备了腊肉、几样干果，但我还是不能理解大黄米的粽子。

不知道为什么，端午节仿佛是一个主回忆的节日，它未必非常的喜兴，它有点深沉。端午节的清晨是有一场大戏的，人们都赶在黎明时分去野外，采集露珠和艾蒿。在我稍显漫长的人生中，这样的记忆总是可以搜索出很多故事，但无论如何，我没有和妈妈一起在端午节迎接黎明的记忆，这种遗憾演绎出来的悲伤，你或许懂，或许不懂，但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