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拈花心从简
菜薹花开得热闹,金灿灿的。 幺爹走过来看见了,说:“菜薹花都开了,要快点吃了。” “吃不赢。”爸爸说,“满园子的菜,家里又没人去卖,谁吃得了那么多?再说,一晃就要开春了,这些菜都长得快。” 是要开春了。光溜溜的李枝、桃枝,不知何时缀满了密密麻麻的芽苞。特别是李枝,上面挤挤挨挨的是半粒米般大的小点点,红红的。 我是第一次注意这个时候的李树,它们有一种说不出的暗红光泽。桃树不同。桃树是浅灰的。桃的芽苞也是浅灰,尖尖的。我知道,它们会一点点变大,变鼓,再涨开一丝缝,绽放成花。 我这两日在听日本的花道艺术。里面说,日本的花道,又称华道,并说日本的花道最早来源于中国的隋朝,传到日本后产生了各种流派。如池坊派,也称池坊立花,多用于佛堂及比较正式的场合。然后就是小原流、草月流。小原流出自池坊派,但它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更加平民化。苍风创立的草月流花道是战后最有影响的花道流派之一,它完全颠覆了日本花艺界的传统,打破了古典花道的旧有框框,主张展现自由化、多样化的与现代生活相适宜的自然风格。 我对这些自然是似懂非懂。但作为一个女子,我自然是爱花的。旧历九月野菊开得好,我在屋后寻得一些,连根带起,在小池里洗去泥巴,再养在清水里,野菊开了好长时间。 腊月过半,门口的(jú)花已是一派颓败,间或开一两朵新的,就显得格外明丽。那天,我把不小心碰掉的一朵菊与栀子枝插瓶。(jú)花黄,栀子绿,色彩分外好看。 今日在做饭时继续听花道艺术,听到一个故事:千里休和尚家的牵牛花开了,丰田秀吉将军带着众人去赏花。谁知一进院子,满架的牵牛花全没了。原来,千里休一早就吩咐人把所有的牵牛花摘除,一朵不剩,将军以为被辱,勃然大怒,而千里休笑容可掬地打开了茶室的屋门,仅见一朵漂亮的牵牛花在瓶中盛开,沾满了晨露。丰田秀吉见之,折服而无语,由此从一个粗人变得细腻。 素手拈花心从简。一半浅喜,一半深爱。 忽想起多年前与友逛花店。她在花店门前拿起两捧最普通的富贵竹,再进店购得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百合花。回家后,她洗净玻璃瓶,又以手沾水,轻轻地给花与竹洒上晶莹的水珠。那花、那竹,经过水的濡湿,似沾了清晨的露珠,仿佛刚刚苏醒,泛起新鲜的光泽,相互呼应,真真雅致得很。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身边的人插花。说实话,那时的友与我一样,每日里也为生计而发愁,但她的一束花让我有顿悟之感:凡尘俗世里,卑微、平庸的我们,也是可以做到优雅生活的。 岁末无大事。其实每天无大事。今日的大事,是一日两餐。两餐我都掐了菜薹一把清炒。 我炒菜薹,喜欢连花一起。 安安问:“妈妈,奶奶每次把花掐掉了,你怎么留着?” “我喜欢吃它的花。”我笑,“很好吃的,是不是?我也喜欢它的香。” “就要过年了,你春节准备什么花?” “咯。”我努努嘴。 安安的眼睛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家门口的李树、桃树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点点的芽苞团成米粒,紧紧地包裹着。 明春,它们一定是要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