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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听,麦穗在说话

散文随笔2023-05-1595举报/反馈

五点的早市,人不多,早到的小商小贩殷勤地摆弄着瓜果蔬菜。

一低头,几个麦穗,很不舒服地在地上扭着身子。

对视的瞬间,我听见了她们的声音,“羞死了,让你看见了我们的丑样。”心,被揪了一下,生疼。弯腰,请她们到手里来。

我说“对视”,源于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是我先看见麦穗们,而是她们如熟识的老朋友般,因无处落脚而一直在那里等着我带她们回家。我一低头,就听见了她们在打招呼,也看见了她们胆怯又惊喜的神情:胆怯在于她们躺的不是田间不是地头而是陌生的水泥路面,惊喜在于恐慌中遇到了让她们心里踏实的我。

眼前这几根麦穗,摇头摆脑,似乎争着抢着跟我说话:

“黑女啊,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

叫我“黑女”?这么多年一直在记忆里沉睡着的小名。真不晓得,乡人们咋就觉得“黑”与“身体瓷实”密不可分,才有了这个祈求身体健康的小名。那个黑女啊,曾像风般从赵村一条又一条的巷子里穿过。一看到麦穗,沉睡着的黑女醒了,想起了院墙的豁口,村里的池塘,村外的树林。

“麦子都收完了,咋不回家去地里看看?”

真是对不起,一个半月前,路经农贸市场,看到卖大扫帚的,也的的确确想到了儿时大人们挥动着大扫帚扬场的情形。那段日子,似乎能隐隐地听到“算黄算割”的叫声,一看到郊外的田地就脑补出一片一片泛黄的麦子。那段日子,总想着哪天抽空回去一趟。虽然地里都是联合收割机,不需要弯腰挥动镰刀,不需要碾场,不需要扬场,甚至都省去了晒的环节,直接将湿的麦粒送进了面粉厂。看看麦浪,更像对记忆里疼惜麦子的追思。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挥舞着镰刀割麦子的小姑娘?”

哪会?只是日子过得太狼狈,要做好的事都堆积在那里,想把事情处理好处理完,有点像抽刀断水。小姑娘长大成人,才觉得成人的世界既不好玩,自己也玩不了,常常将自己玩成了笑话。挥舞着镰刀汗流浃背地割麦子,应该是最简单最美好的事情。

“你是不是也忘了儿时跟我们亲近的事?”

哪能?那个最天真最快乐的我,一直挎着笼满地里跑着找你们呢。进了家门的你们,被我不客气地用棒槌打打,又像模像样地用簸箕扬扬,晒干后就归我自个支配了。货郎来了,换个心仪的小玩意儿。嘴馋了,换个西瓜,换块红薯老糖。你们给了我太多的快乐,那些快乐一直在记忆里发酵呢。

回家的路上,一直听到麦穗们在说话。几根麦穗扭成一束,书房里多了个漂亮的装饰,感觉是把一大块麦田镶嵌在了墙上。

从此刻开始,我随时可以跟麦穗说话,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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