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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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正越来越少。 这也像城市里的新鲜空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溜走光的，直到有一天，人们一觉醒来，才发现了嘴边气体的恶劣，就只好跑到公园或郊区里去找寻。所以，我也很想趁村庄没有全部消失之前，朝心中的村庄迈进，我要把曾经繁丽无比的村庄看一遍，并铭刻在心底，好让灵魂，永远有一个栖息的地方。 我愿化作老庄梦里的那只蝴蝶，借助风的托力，迤逦前行，奔向心中的村庄。可以一路往南，飞到烟水氤氲的水乡江南，定会看到村子上空淋淋漓漓的雨丝水珠，把天空洇湿，润润的雨空底色下，咿咿呀呀的水乡弯船上的渔家炊烟，墨团般晕成了似有似无的淡雾，所有一切绘就了中国的水墨画儿，意味深远；亦可一路向北，到达山高林密的山庄，落在慢慢前行的老牛弯角上，摇摇晃晃地行进，路转溪头处，可见浣衣女子半蹲水边，长发低垂水际，白皙的指头间，往事与清水，俱都缓缓流过，终至时空深处光影不见，不知所踪。千回百转，百转迁回，到达石屋土墙，停驻不前，聆听时光低语，不禁心绪苍茫，思绪万千。 我是一个在乡村里长大的人，对于乡村，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闭着眼睛，我都能想到邻居大喜这时候正手捧海碗，仰头喝粥，碗大脸小，盖住了大喜的整张脸，不见眉目，只能见他的喉结上下窜动，发出咕咚咕咚的下咽声，最后碗移开时，嘴唇上沾满米粒，满脸露出的是幸福无比的神色。除此之外，我还认识养蜂的张三，养猪的魏四，养羊的吴大。张三的蜂像一阵风，嗡嗡响着，从雪白的槐花林飞向金黄的油菜花地，魏四的那只大肥猪，在圈里整日养尊处优，胖得都睁不开眼睛，只会哼哼唧唧地向魏四撒娇；吴大的头羊是一只胡子一大捧的老山羊，脾气大得很，不高兴时，就会朝吴大的裤裆里一头顶去，让吴大哎呀一声，躺倒在地四脚朝天直叫唤。 村庄里风物无边，沾染着唐诗宋词里的文雅之气，吟哦起来会清音嘹亮。如“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无边丝雨，鸡鸣几声，清幽之气紊绕四遭，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照水红蕖中的红蕖，即红荷花的别称，同时还暗指女子的红绣鞋，这个物像，让我们想到了古代女子的纤纤细足和弱柳扶风，但一切，在乡村的世界里，都和谐无比。 画家老树的诗配画作品近年流行得很，他以佛系心态理解人生，寄情村庄山水，诗句诙谐让人捧腹亦让人深思，他说“特想有个小院，种上一架吊瓜。猫儿一旁做梦，我坐下面喝茶。”小院，大概是乡村小院，不然，一架丝瓜难以绿意盎然，猫儿也难以入梦的。他还在一幅画上题诗说：“时坐花间林下，却也上班挣钱。 眼前红尘万丈，心中一尺丘山。”我仿佛看到，画作上那个身穿长衫、面部表情模糊、坐在林间花下抽烟的中年男人，就是作者老树自己，他胸中有自己的山水，心中有自己的村庄，依仗这个，入世出世进退自由，活得随性而洒脱。 我想我前半生会选择在一座城里生活，后半生在一个村子里终老，这就是所谓的叶落归根，归于圆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