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舞台
春天被村口的水牛牯拖着犁铧,从冰墩墩的手中拽了回来。旷野似女儿新年就读的幼儿园,一切都鲜活起来。 春天,四处都是舞台。山坡上,田野间,溪河岸,洋的、土的,五花八门。春风似位导演,在春日阳光的普照下,挥舞着一双巨手,把一份扣人心弦的节目单亮相在广袤天地间。 春雷敲响锣鼓,惊醒青蛙,惊醒蛰虫,惊醒山野里酣睡的黄鼠狼、小白兔、野山鸡,叫它们奔跑在旷野,感受新春气息。春雨淅沥,似母亲披挂头顶的发丝,飘逸多姿,亲吻着被冬季霜雪摧残已久的枯枝,亲吻着爬在地面的麦苗和雪豆藤蔓,亲吻着刚钻出泥土、头戴小尖帽的山竹笋。 春天,是艺术的天堂。拉开冬日里的灰幕,百灵鸟这位擅长主持的“小巧嘴”,便披红挂绿走到台前,亮出佳木葳蕤、瓜瓞绵绵、兰蕙并茂等四季惊艳的台词,把祝福祝愿祝贺全送给人们,送给大地。 率先站到舞台中央的紫云英,戴着顶紫色博士帽,扭摆着细腰肢,蓬勃在湖边、山丘间,向人们展示少女般的矜持与窈窕,迷人心眼,醉倒了金狮猴,醉倒了南归燕,醉倒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老翁。村口的油菜花,这位千年不老的“村妇”,不甘寂寞,聊发少女狂,涂脂抹粉,总会在春天的序幕中闪亮登场,手舞着一块块金灿灿的黄丝巾,在田野、山坡、菜畦间,唱着《春天的故事》《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等歌谣,引来蜜蜂伴唱,蝴蝶伴舞。 村口的田畴,在布谷鸟的叫喊声中开始灵动起来。憨厚老农铆足力气,抡起手中的三尺木棰,踏着春天的音符,在田埂上跳起新版迪斯科,在垠坝边篆刻出一行行甲骨文般的诗笺,把一年间丰收的堤坝夯实,把一家人的日子夯实。累了,盘腿坐在垠头,掏出儿孙过年前孝顺的香烟,“吧嗒吧嗒”地吐出串串烟圈,似魔术大师在上演双簧戏。田间刎除杂草垢污的阿妈,解下裹在头顶的防风帕,解开颈脖前的领扣,任凭泥土间散发的清香和田岸花草散发的馨香在脸庞氤氲,敞开满肚子的希冀,一步步插播在脚底沃土上,插播在春色暖阳里。 村口的河溪是一张流动的舞台,村妇手中敲打的木槌,有节奏地擂响春天的歌谣,一群水鸭用红掌在河溪的琴弦上拨弄清波,轻悠自在地享受着春日的温情,时而在“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河面,伸长脖颈,像芭蕾舞者在水面翩跹起舞;时而撅起尾翼,潜入水中,表演鸬鹚捕鱼的嘴上功夫。放学归来的孩童,把载满天真和梦想的小纸船推进河流,仰脸堆笑,和着溪边的水草,河岸的杨柳,目送远方,一边喊唱歌者卞小贞的《泉水叮咚响》,一边撸起裤腿,把脚丫插进河床,追逐水中鱼虾与螃蟹,让孩童的心事揉进河水,勾兑成妈妈的叮咛、爸爸的期盼。 春天的舞台很大,是座镂空的演艺场。绿油油的秧田里,青蛙和金蝉在吟唱《稻花香里说丰年》,谛听禾苗分蘖拔节的声音。拖着长长尾巴的黄鼠狼,穿梭在田野间,守株待兔,捕捉猎物,吓跑了田鼠,吓跑了田鸡。绿茵茵的青草地上,撑起一把花雨伞,阳光凝固,微风骤停,两个身影重叠成一道绚丽风景,羞红了桃花,羞红了牡丹,羞红了鸡冠花。 春天的舞台很大,是座放大的演播厅。鸟儿吟唱,花儿鼓掌,溪流弹琴,绿草掀开床垫,邀请“阳光宝贝”奔泻下来打个滚儿,让自信和生机疯长成葳蕤的森林和灿烂的田野,收获岁月,收获物产,收获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