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二）

　　或许是残月已经升起来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但透过严实透明的玻璃以及桂花树粗壮的枝干依稀可分辨出河边的柳树和苦楝子树在寒风中摇摆，再朝远一点看，似乎可以看到父亲的坟地，那是一片落叶萧萧、寒风凛冽的地方，父亲躺在那里，自从二O一一年的冬天至今也有整整七年了。我时刻都不曾忘记他，虽然我很少去除草修坟，我知道父亲一如既往地在安静的等待他的子孙后辈给他带来让他安慰的消息，就算只是些许印满冥文的纸钱，都能给他欣慰。他生性和善，从无贪念，就如我这样一年或者几年才回来给他烧一次纸钱，也不曾托过梦给我。如果他真是在彼岸有知，定能知道正在窗前潸然泪下的我正在缅怀着他和我心中即将逝去的故乡。
　　天，终于亮了。冬天就这样没有生机，连山泉呜咽与小河的潺潺等声音全都消失，安静得一声朴素的如儿时听到的不加任何修饰的鸡鸣狗吠都没有。好在勤劳的母亲在天刚刚蒙蒙亮就将鸡鸭从笼子里放了出来，然后开始打扫门前的桂花树叶，那缓缓而沉重的沙沙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眼看着她从窗下的水泥坪边开始，一直扫到桂花树的那一边，我很想将这种情形，通过录像把它记录下来，因为我知道母亲是我与故乡联络的纽带，况且还是最重要的纽带，想想都让人心生畏惧。故乡，一个让游子朝思暮想，纯洁而神圣的地方让一个年迈的老人作支撑，我真担心她受不了这份沉重。日子一天天过，年复一年，我的心理压力与时俱增。
　　回家过年，本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在我印象中：暖烘烘的火炉，美味的食物，欢乐的气氛，开心地玩耍会让人感觉过年很享受，读书的时候，回家过年就要胖几斤，可见一斑，然而这次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正在寻找原因：地点变了？亲人少了？与人生疏了？我不习惯了？我变老了等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一脸茫然。
　　故乡是回不去的了，当我想明白所有的问题就是这个答案，这个带着伤感，甚至带着绝望的答案整个春节都萦绕着我不放，不管从哪方面宽慰自己都觉得是很无奈。我只有用自己在家有限的时间去陪伴母亲，陪她想去的地方，熟悉的地方走一走。好在这几天，天气给力，我开车带了过母亲去了河背冲，还有外婆家大石冲，再到东桥。这些地方是我与母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但时过境迁，物非人非，自然感慨良多，也许不管是我还是母亲，都会被这种感慨占满了整个内心。人生或许本身就是如此不断的结识新朋友而告别老朋友的过程。就好像是乘船旅游，船后的水域是永远都回不去的，难忘的情景也只能停在记忆中。如同翻旧照片一样，偶尔昙花一现，这一现往往是曾经最平淡或最深刻的瞬间，这瞬间记忆将人生变得深邃，甚至有些深沉。怪不得母亲滔滔不绝的向我讲述曾经在当地的往事时，有时开怀大笑，有时却是欲哭无泪。接着的几天，我还带母亲去她曾经多次唠叨过的聚仙山，听村民们都说现在开发的很好的四八门，还有她年轻时候就想去的五峰山七坵田。旅游本是一件很累的活动，尽管能看到某些景物，某些人会让我们兴奋，或者是感慨。但母亲毕竟是87岁的高龄，到家的时候我看她疲惫不堪的样子，真有些不忍，本来打算带她去长沙，但是我最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有的地方可以去，有的地方是去不了。
　　眼看着母亲疲惫不堪的样子，还常常在桂花树下打扫着永远都扫不完的桂花或者桂花叶，我似乎看到一盏在寒风中摇曳的油灯，油灯忽明忽暗的让我恍恍惚惚留恋着我即将回不去的故乡。
　　
　　2019年3月初稿

　　【编者按】：游子心，孝母情，与母亲的点滴互动间溢于言表，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的情怀，文字朴实，却包含着深厚的情感，读来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