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记忆——放牛

　　世间最怀旧的动物，莫过于人。近日读到远房堂哥所写的童年经历，也勾起了我对儿时放牛的回忆。
　　立岸儿童看客过，人烟近处放牛多。晓雾轻蒙，田埂上耕牛悠然食草，牵绳的尽头是一位老者，亦或儿童，这是一幅美妙的农村画卷，画卷中充满童年的记忆，虽历时已久，却清晰依然。
　　我身处农耕家庭，自然与耕牛为伴。幼时起便跟随五爷爷放牛，五爷爷是屋场的老牛倌，年轻一辈都结伙跟他放牛。犹记每天午饭后，放牛娃便陆续聚集到我家，商议今天去哪放牛。五爷爷喜好象棋，总喜欢跟人“将一军”再出发，然而棋艺却不精，每每败下阵来，便长叹一声“走哦......”，于是放牛队伍就浩荡开拔了。五爷爷是放牛娃的首领，我家的老牛亦是牛群的领头，记得一次，牛群贪玩跑得太远，天色渐晚，人们寻觅未果只得回家，入夜，我家的老牛竟自己领着牛群，悉数回家了。
　　待我年龄稍长，五爷爷去世，放牛的任务便落到我身上。这段时光快乐而令人难忘，以后每逢暑假，不管烈日当空，还是风雨飘摇，放牛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于是，我的童年便在牛背上无忧无虑的度过了。
　　牛是有灵性的动物，我家养过映像最深刻的两头牛，一头是一条黄色的小牛犊，温顺无比，每天早晨他吃饱后便会悄无声息的站到我身后，我不知他在我身后站了多久，直到他长舒一口气，惊醒坐在地上沉思的我，我回头看见他的脑袋就在我的肩膀上方，目光悠然的望着远处，仿佛告诉我他已经吃饱了，可以回家了。另一头是一头黑黄色的公牛，犄角细而尖锐，目光犀利，牛贩子都说这头牛会伤人，但是父亲说我家的牛栏地基好，牛到我家不会伤人，果然，他到我家后不仅没有伤过我，还能温顺地让我骑到他背上，于是，放牛的队伍里出现了“牧童骑牛横吹笛”的情景。数年后，这头耕牛被卖出，听父亲讲他才走到竹林包上便开始追打赶牛人，离我家的牛栏还不到五百米......
　　每天早晨五点钟，在走廊上，父亲就像闹钟一样每隔几分钟：
　　“晓星，起来放牛了”
　　“嗯......”
　　“晓星，起来放牛啦”
　　“嗯......”
　　......
　　三五遍之后，无奈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起床来到牛栏，打开熟悉的门链，老牛仿佛等待已久，一边反嚼着草料，一边挣扎起身，于是解开牛绳出发了。晴朗天气，找个青草茂盛的地方让牛儿吃草，精神好时我自顾吹笛玩耍，有时因睡眠不足而稍觉昏沉，我便低头小憩，偶尔睡得太深，老牛殃及庄稼却全然不知，回家后难免受到责备。风雨天气不能玩也不能睡，我习惯牵着老牛顺着田埂放养，于是便构成了上文那幅画卷。待到日上三杆，牛饱了，我饿了，便牵着老牛，一路叮铃地回家。
　　由于起床时间各不相同，早晨放牛难得聚到一块，下午放牛是最快乐的时候，伙伴们领着牛群结伴而行，依然有一位老牛倌，不过我们不再聚集到他家，而是他吃完午饭便来催促我们出发。下午两点是看电视的黄金时间，《西游记》《水浒传》《新白娘子传奇》等电视剧实在诱惑太大，我们趴在电视机前，迟迟舍不得离开。牛倌每隔几分钟就会吧嗒几口黄烟，催促着“走哇！”，七八次之后，三点了，老牛倌便会起身：“嗯是真的要走！”，于是别上烟斗自顾出门，我们只得恋恋不舍跟在后面，来到自家的牛栏牵牛出发。写到此处，我们去过的地方一一浮现到眼前：长湾可以戏水，凤形地山楂最多，西陇盛产五味子，学堂后面和安居坪有不少猕猴桃，牛路上有一棵葡萄，水口河的岩石上还有八月李……还有风坳，路家坳，干陇，小陇，横排山上，肖家山，大东池湾，小东池湾，排牙石，打杵叉，华年安埂上......枚举不尽这些熟悉的充满温情的地名......可惜这些地方如今已是草木丛生，蛇虫出没，今生恐怕无缘再去了，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
　　下午放牛是有任务的，牛群安顿好之后要割草给老牛充当“夜宵”。老牛倌是割草高手，草把杂得结实而有分量。我们纷纷效仿手艺却始终达不到他的高度。草割好之后便是我们的疯狂之时，牛倌自顾抽烟照看牛群，我们便开始遍满山遍野寻找野果野味。小陇有一片山的葛根藤，繁茂无比，我们在藤面上疯狂地扑腾玩耍，倘若下面有窝马蜂或者失足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想想还觉后怕。还有一次记忆犹深，一个伙伴顺着竹杆爬到顶端，然后拽着竹淼垂吊下来，然而竹子太粗，吊到离地两三米的高度不得上也不得下，最终体力耗尽只得撒手，悲剧便发生了......
　　偶尔不和牛倌一起放牛，我们便会干一件令家长深恶而痛绝的事----下池塘戏水，离外婆家不远长湾有口干塘，汛期会积满水，暑期我们会偷偷溜去游泳，外婆时常会过去巡视，听见她来了我们便会赶紧躲到石头后面，外婆到塘边一看见不到人，但却发现水是浑的，便自言自语：“这些拉筋的孩子又来戏水来了，不晓得躲到哪去了，嗯……嗯……”，然后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回走。
　　还有一件大人不能容忍的事，我们找一截笔杆粗细的毛竹，一端留结一端空着锯断，在留结的一端钻个眼，把母亲做鞋用的鞋带帽塞进眼里，一个简易的黄烟筒便做好了......后发现携带困难，每次携带容易被发现。于是便做了更多烟筒，连同黄烟火柴一起用塑料袋包着，藏到各个地方放牛常坐的石头下面.......有一次老牛倌竟忘了带烟盒和烟筒，烟瘾上来正憋的慌，我们犹豫很久，因为怕他回家告密，最终还是决定冒险把私藏的违禁品借给他，他看见后如获至宝，但嘴上还是说“你们这些淘气孩子，这么小就学着抽烟呢？”。我们忐忑他回家后会不会揭发我们，但是傍晚他把烟具还给了我们:“藏好别让人发现了”。想起这些故事真是回味无穷。
　　比较大型的活动是搭凉棚，山上我们搭过很多凉棚，兴起之时我们决定在放牛的路上每隔一段就搭一个，美其名曰“修长城”，后考虑到人们的过路问题只好作罢。而后我们在凤形地埂上搭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棚子，耗时三天，第三天傍晚我大舅家的牛一时兴起竟将即将完工的凉棚连根挑了.......那头牛被我们撵出好远好远好远，剩下表哥在后面无奈的哀求.......还有一个在小东池湾竹林里，那是规模最大而且最成功的一个，全部由竹片组成，非常扎实，内设竹凳竹桌，最里面还有竹床，我们在里面打扑克玩耍，玩法有王八，五十K，关牌，8红五等等，有一次甚至把一副小麻将都带上山了。第二年去时那个棚子依然矗立，里面好像还有人住过的痕迹，那个棚子堪称完美，只是糟蹋了不知谁家许多竹子。
　　童年放牛的故事太多太多，充满回味......可惜当时还没影像设备，否则记录些许当年的时光，存留下来将是一笔多么宝贵的财富啊。

　　【编者按】：经历磨练，是人生的一种财富。作者回忆儿时放牛，充满生活气息。若向深一层次挖掘，效果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