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谷黄稻香时
老话说,秋后十天满田黄。立秋过后,田里的稻谷像喷了催熟剂,一天一片黄,黄得让人睁不开眼,这满眼的金黄,扑鼻的稻香,寄托着种田人一年的希望,满满的幸福和喜悦在心中荡漾。 一台台小型挞谷机、收割机“轰隆隆”地唱着歌开进了谷田,一束束稻穗在收割机的卷镰下消失,饱满的颗粒如一条黄色的金带,从机仓内流出,装入丰收锦囊。让颗粒归仓,是种田人最大的愿望,不论丰收与否,这是辛勤劳动最后的一道流水作业。 儿时,每逢稻谷收获季节,父亲就会把挂在墙上的几把镰刀收罗到一起,拿到街上的铁匠摊砧出锋利的齿路,俗称“砧镰子”;抽空将遮阳、拌桶、架子、箩筐,以及撮箕修补好,以免在收割时“扯拐”误事。母亲则早早地储备着米面生活用品和草料。那时是大集体生产,收割季节得出工挣工分,要不然,看得见的金黄也分不了多少。而我则尾随哥姐身后帮忙洗衣煮饭,侍弄猪牛的水草。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后,各自为阵,力量虽然分散了,但劳动的劲头更足了。每到收获季节,全家老少都派上了用场,作为家中的男丁之一,十来岁的我也挽袖上阵,抱起谷把在拌桶上使劲摔打,直到谷粒落尽为止。父亲口传心授挞谷技巧,把手中的谷把分成两半握在一起,叫“扇子把”,便于谷把在手中翻动,什么“懒牛滚水”,“犀牛望月”等挞谷手法,主要是不让谷子溅出桶外,减少“抛洒”。几个回合下来,传统的劳动手艺,我居然使起来得心应手。 农村有句话叫“栽秧栽得手僵,挞谷挞得心慌”。挞谷是一项体力活,太阳大,温度高,特别是午后明晃晃的太阳从头顶直射下来,让人大汗淋漓,心慌气短,有休克窒息的感觉。这时,不得不收工回家休息吃午饭。好在母亲已为我们弄好了饭菜,晾冷的稀饭,好吃的水煮花生,香喷喷的蒸肉,还有甜甜的咂酒罐,在桌子上车着轮子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下肚,既解渴定心,又提神解乏。吃完饭,稍作休息又得披挂上阵,天气好,成熟的谷子收回家才放得了心,一家人一年的口粮,马虎不得。 收割两日最怕天气不好,如果连下几天雨,谷子就会在田里发芽生秧,收回来的谷子晾晒不干,就会发霉烂掉。最累人的事还算收割时节抢“偏斗雨”。偏斗雨一般都在午后,好好的天气,转眼间乌云滚滚,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如果抢收不及时,被雨淋湿了,谷子就会反脆,打出来的米碎杂,不长饭,吃起来不香。所以,每逢抢偏斗雨,全家老少齐上阵,偌大的集体晒场满满的都是人,各家抢各家的,扫帚、木档刨来回飞舞,那个忙,那个累简直无语描述。有时也会被老天戏弄,一地坝的谷子刚好收拢成堆,云开雾散,天放晴了,又忙不迭地把谷子铺开晾晒,所以,每每这个季节,人们最怕的就是抢偏斗雨了! 收割季节一到,母亲是家里最忙最累的一个。她不仅要负责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要照管圈里的猪牛吃喝。收回来的谷子不仅要晾晒干,而且还要用风车将秕谷车净,然后装仓。一季稻谷收割结束,母亲至少要瘦两三斤,虽然苦累,可看着颗粒归仓的粮食,母亲满脸的都是笑。 收完稻谷收稻草。那时家家都养了一头牛,用于耕田犁地,而稻草就是水草枯黄季节耕牛的过冬草料,一点大意不得。收稻草一般要选火热的天气,先要将扎成个数的草翻晒干,用“木背架”打成捆背运回家,选一个排水好的地方挖坑立个粗木棒,俗称“草树桩桩”,将稻草围着树桩一层一层往上垒成一棵粗大的“草树”。一个冬季,傍晚牵牛喝水、扯稻草喂牛就成了我们几兄妹的日常杂务。 那些年,土地金贵,田边地尾,旮旯角角都种上了农作物。应时应节,收了上季种下季,一年四季都看不见一块撂荒地。 岁月更迭,物是人非,转瞬几十年过去了。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农业种植已实现了半机械化,小型耕田机、收割机,替代了传统的耕作方式。广大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幢幢白墙红瓦楼房掩映在青山绿水中,天上百鸟飞翔,地上鸡鸣狗吠。和谐的生态,新鲜的空气,美丽的愿景,勾勒出一幅秀美乡村图。 然而,每逢一年谷黄稻香时,我就会想起那些年,那些事,以及曾经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