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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滋啦子

优美散文2021-02-01131举报/反馈

  有个寓言叫做《噗通来了》,说的是一只兔子在木瓜树下睡觉,一只成熟的木瓜“噗通”一声落到地下,兔子被吓得撒腿就跑。狐狸听说“噗通”来了,也吓得撒腿就跑;再后来狼、豹子、狮子都被“噗通”吓跑了。今天说到这个故事,与寓言它本身的意义毫无相干,只是想说,用象声词来命名真实物件的地方少之又少,而今天我要说的这种东西就是用象声词来命名的——油滋啦子。
  “滋啦”,本是一种声响。“油”是限定“滋啦”发出的声源的;加上“子”就合成了一个代名词。——这样的废话,也亏得我能说出来,也亏得你能看得下去。说人话吧,就是把猪大油切碎了,放进锅里炸油(不是榨油,我们这里叫做lu油)时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炸完油剩下的油渣,就是“油滋啦子”,有时候也简称“油滋啦”。
  这东西搁在现在真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我小时候,一年能吃上几次,就是拿右手扳左手的指头都能数得清。那时,实在是物资匮乏啊,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国家干部想买一斤肉也是要受控制的,因为要凭“肉票”购买。当然,这里说的“肉票”跟旧时候土匪说的“肉票”完全是两码事,是实实在在的买肉的票据。除了肉票,其他的大多数工业品也都是需要“票”购买的。比如说,粮票、布票、糖票、油票、煤票、烟票等等,更有甚者,连照明用的煤油、点火用的火柴也都是需要“票”的。不仅如此,还有节令性的票据,比如八月十五了,会有月饼票;另外还有一些地方性的购买票。这个时代被称为“票证时代”。反思起来,那也是一个双重无奈的时代。
  一个农业型的人口大国里的人,在结束了百年战乱之后,又加之连年的灾荒,不要说吃饱,就是维持生命也是困难。“票”的产生,实际上是一种平衡,是一种“均贫富”的无奈之举。不过,在我的反思中,总觉得那是一个很智慧的举措。我的智慧离那些人太遥远,不要说评论,就是一些感悟也羞于开口。我能做的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把自己的一些经历或者兄父辈们的历程记录下来。
  说起油滋啦子,必然与猪大油有关,在这方面我是很洞明的。从那个时代过来,没吃过猪肉,也知道猪是四条腿的。
  猪大油分为:膘油、板油和花油三类。
  膘油是上连猪皮下连瘦肉的那一层油脂。这在猪身上比较少,尤其那个年代的猪多是吃稻糠、麸皮和菜叶青草长成的。理论上讲,膘油的存在应该是很多的,但是那时的猪的营养状况而言,确实不很多。猪的前后腿和脊背的膘油都是薄薄的一层。剥离这层油,用不着庖丁,一般的家庭主妇就做得来。据我小时候的口味,我知道,膘油lu出来的油滋啦子是最香的,因为时不时会有些许的瘦肉粘连在膘油上。
  板油,从存在的部位上说并不多,只存在于猪的胸腔两侧,但是量比较大,并且出油率很高,还有就是油脂的质量很好,香而无异味。这在上世纪70年代或之前是广受青睐的。那时候都是供销社供肉,谁家办喜事什么的,想买回的总是这一块。但是大多天不遂人愿。因为猪毕竟不能只发育胸两侧的脂肪。
  在猪身上,花油是等次最低的。但是存在的部位和量都很多。猪的内脏外面都有,尤其是肠系膜上居多。油的品质在猪油里边是最差的——有异味。当然,所谓的“异味”,也只是就今天而言,当时是不会有人这么地“欺天”的。
  ——我并不想陷进“忆苦思甜”的漩涡,其实也没有,因为我讲的内容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个“油滋啦子”的名词,十年后还会有人知道吗,二十年后,还会有人理解吗?
  我要告诉你的是,油滋啦子的香和不可多得,是几代人的记忆。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家,不,应该说我们村都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公社供销社里卖肉的那位姑娘就是我们村的。我不知道她那时是否已经出嫁了,只记得她姓刘,虽不同姓,按照庄邻辈分,我应该称其为姑姑。我和她的侄女还是同学。就是这位“姑姑”给我们村带来过好多的“福利”——村民们虽然日子过得都很紧吧,但总有买肉的时候,只要是她当班,村人一定能买回案板上最肥的那块。据说,跟刘姑姑家我们还有表亲的关系呢。还有,还有就扯远了,我会安排另一个故事,关于生命的故事。
  我记得父亲要我到密大叔家取过两回肉。密大叔在公社粮站工作,粮站离供销社很近,父亲就托密大叔给捎肉回来。一次是母亲要看望姥姥。我从密大叔那里取回用麻绳系着的一片肥肉,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无艳羡的目光;另一次是自家吃的。我把用麻丝系着的肥肉交给母亲,母亲把膘油切成丁,放进锅里lu油,我在灶下烧火,听着锅里“滋啦滋啦”的声响,嗅着能翻越草屋直接飘到大街上的香味,老是盼着油滋啦子什么时候出锅。就算那油滋啦子是父亲的酒肴,好歹打赏我这“火头军”吧,也会得到一两块的。趁热把油滋啦子端给父亲,父亲从盐罐里捏一两粒大盐,用菜刀在桌边碾碎,撒在油滋啦子上,倒一杯沂河白干,慢慢喝着。
  当人们不再渴望口中之福的时候,我相信,时代是变了,是进步或者已经超越了。
  如今,也偶尔能吃上一次油滋啦子,那是在比较高挡一点的饭店里才能享用的。一小撮的油滋啦子,黄灿灿脆酥酥,大师傅们比母亲lu出来的要好很多。旁边配有切成方块的一打精致的小煎饼,还有切成段的、整齐码放的香椿,还有同样整齐的蒜薹段,还有一碟精致的豆瓣酱或面酱,或者其它的配料。每逢此时,我都在想,油滋啦子无论从份量还是数量上,都已经退居到配角的位置了。我不知道油滋啦子的喜忧,但是我总是很兴奋得吃着,还不时地评论着今天面酱的好孬、香椿是时令的产品还是反季节的。当然,对于蔬菜,我们大可不必计较时令了,就像不必再想“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了一样。
  但是,对于生命之于时代,总是有着无限的感慨:生之短暂与时代之翕忽,那只是一次无意的碰撞。既然生命还在运行,那么,你最应该感知的是,这次碰撞时发出的火花,她的美丽与灿烂。
2020年7月31日于独善堂

  【编者按】:欣赏作者的好文,语言风趣幽默,读来一阵痛快。好的文章只要作者写出来,读者就能看得下去。作者写“油滋啦子”,并没有陷入“忆苦思甜”的漩涡,而是更多的在描述这件事。作为90年代初出生的这一批人,在我的孩童时期仍有清晰的记忆。灶台上有一个大罐子,用来盛板油或花油熬完后的凝固的白油,等来了亲戚朋友炒菜用。印象是如此深刻,与作者产生了共鸣!这是属于贫困年代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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