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蜇的声音
尖尖嫩芽,如一把钢錾不停地在凿,随着“噗”的一声,竟将头顶厚厚的泥土给凿穿了。就在那不断的“噗噗”声中,大地春意萌发,“草色遥看近却无”。这种欣欣然的蓬勃景象,就连空气都受到渲染,混合着草味如发酵的酒缸,悄悄然地酝酿着一场春天的气息。气温越爬越高,太阳越来越亮,一切都被那些破土而出的声音顶上了云天。 风再也强劲不起来了,虽然柔软却也有声,不信你看那飘扬的红旗,呼啦啦地招摇着自己是风的代言人。风筝总是跟着风跑,越窜越高,越跑越远,总是把心声吐露给蓝天。虽然你听不到风筝的声音,但却能掌握它的命运,只要紧一紧线,它就又会乖乖地回到你的身边。乍暖还寒的气流,如两条互不相让的蛟龙,在空中斗出了雷样的声响,不仅让人惊愕,就连打盹的麦子也一个激灵地站直了腰身,知道要出发了。 春雷响,万物长。那一声声春雷,如春天的哨音,划破天空的涟漪。不服输的鸟儿在枝头跳跃,呼朋引伴地卖弄着清脆的歌喉,似与雷声比个高下。那雷声便追赶而来,没有唬住飞跑了的鸟儿,却弄醒了浅睡的桃树。“三麦拔节,毛桃爆芽”。伸着慵懒腰身的桃树,也不知道矜持一下,就揉着惺忪的眼睛跑了出来。一簇簇新芽后面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虽然自知仓促,但已经刹不住赶趟儿的脚步了。也许是因为囚禁太久了,那些花骨朵一经阳光抚摸便禁不住笑出了声,绽开了脸。 春雷跌落地面,便惊醒了蛰伏一冬的蛇虫。蝼蛄打通了通往地面的隧道,蚯蚓转动身子疏通了外出的道路。它们不谋而合,从事总是小心翼翼,毕竟还有倒春寒。河里的水越来越猖狂,就连青蛙待孕的棉被也被挟走了。打抱不平的阳光便钻进水里,用自己的身躯去罩。阳光没有盖住青蛙的身形,却暖醒了它的身躯。禁不住阵痛的青蛙,两腿一蹬“呱”地一声冲出水面,在水草上产下今春的第一堆卵。鱼儿也显了身影,扬着头,迎着河水向前,似乎要报冰封一冬的仇。若是在池塘或者公园的水面,它们一定要搅出一池水花来。 太阳暖得泥土都松软了,紧绷了一冬的神经,没有了水气的束缚,一下子四散开来,人踩在上面满是浮尘。一切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大葱的耳朵。虽然它们还被枯枝败叶包裹着,却紧贴着地心。“地化通,见大葱。”大葱总能曲线而生,该藏就隐,该出手时也毫不含糊。即使没有雨水,也如枯木逢春般站直了身影。一根根高低错落有致,如城市里不断冒起的高楼大厦。这种向阳而生的劲头,也感召着一畦一畦的韭菜,不好意思再睡懒觉了,紧随其后开始了跋涉。虽然步履有些蹒跚,身板还不太硬朗,但却是齐头并进,英姿飒爽,如列队士兵。 惊蜇的声音从不寂寞。“何处金衣客,栖栖翠幕中。”素有金衣公子之称的黄莺,总会神气地在乡村里飞来窜去,似在视察又似在歌颂。人勤春来早,谁还在偷懒?田野里,翻地的、除草的、种菜的、育秧苗的……身影重重,声响不绝。这一种声响充斥着乡野,也追赶着春天的脚步。 惊蜇擂响了春天的战鼓。“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在这个季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由发声,天地万物都可以随性而为。因为“惊蛰过,暖和和,蛤蟆老角唱山歌”,我们可以大踏步地去看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