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行小沟村
出岚皋县城,逾遇子坪,北京现代越野车缓缓地滑进了峡谷里,右拐左转,在临河一侧的悬崖边上匍匐行进着。 公路在驶离石门桥后十多里的地方分了岔。顺着路左一座石拱桥,车拐向了对岸,溯河再行,便进了一条被林木遮蔽的小河。 这里是岚皋县石门镇的小沟村。小河的名字叫小沟,小河里的村名称小沟。小沟是这里的姓名也是这里的字号。 千层河已在身后,通往千层河景区的公路撇在了对岸,小沟便伴着我们继续前行。 驶入沟口,过又一座石桥,拐弯处,一幢两层的小楼房横在了路边。耀眼处,房门侧贴着红红的对联,窗扉上粘着大红的喜字,屋檐下挂着圆圆的灯笼,院坎边堆积着燃放过的鞭炮纸屑。山里的习俗告知着路人,房主人家不久前刚办完了婚娶喜事。停住车,摁下窗,伸头想嗅染些山野里的喜气。见有人打量,屋主人热情地邀我们下得车来,进屋喝水。品着屋主人递上的热茶,我们先看上了门口的对联。正门对联内容为“小山深沟里大英雄,大城市飞来金凤凰” 。二楼婚房门口对联写的是“你有情我有意双方结缘共百年,张新郎王新娘二姓巧配合一体” 。对联谐趣横生,贴情随心,一看便知出自村里有文化的能者之手。一杯茶茗啜下,我们便知道了新人的大致情况。岚皋小伙在外打工,认识了连云港姑娘,日久情浓,前不久便领回家,在村里办了婚礼。 冬天的小沟河水在树木的遮掩下,纤弱得楚楚动人。流水潺潺,清亮的水绿得靛蓝。阳光稀疏地漏射进来,照着白朗朗的树干和抹着白霜的河卵石上的落叶。 拐过一个弯,爬上一面坡,迎面是一院黝黑屋顶的房舍,我们下车走近房屋,一派清代古民居的格局呈现在面前。房舍呈胳膊拐形,青砖砌墙,板门木雕,檩架垛梁,合瓦屋面,图形瓦当,宅第雅丽,非一般田耕小家可比。朋友告诉我说这叫赵家花屋。 我们走进屋内。两位老人端坐在后屋一侧,烤着一坑柴火,火焰上方的梭搭勾挂着吊罐,煮烹着散着香味的早饭。我们随便地走,随意地看,看到了里面的高和深、精与巧,更多的是看到了破与烂。房间里堆放着许多农家杂什,上面落满了泥土和灰尘。雕花的窗棂折了,白墙让岁月抹褪得无了主色。陈年的烟熏火燎,墙体油黑,泛出浓浓的柴烟味。屋内光线昏暗,地面凹凸不平。几进几出后,我们拐到了后院。后院更显凋敝,垮塌的屋檐耷拉着垂向地面。 我们转了一圈回到火坑边和老人们说话。老人说后人们都进城进镇住进了开发商建造的高楼,很少回这里了。我们问起这老房子的来由,老翁说,现在看到的房子只有原来一小半了,最先的房子前面有槽门,后面有后院,旁边有一个天井房。修这院房的是高他六辈的老先人。同行人问你们老先人很有钱呀!是干啥的?老人带着自豪的口气说,是个做官人!同行人又问是个多大的官?老人望了望我们一字一顿说道:“清终待赠国学恩赐六品,老房子后面山上祖坟墓碑上刻着的。 ” “光景百年,看便一世,生来不识愁味。 ”两位老人不舍地守着一院祖上留下的老房子,不愿离弃,不愿别离。我们有缘走进这老房子,有缘走近这坚守祖业的老人。我们和以前每一位得以和这里相会的人一样,看了热闹,知了冷寂,赞了欣赏,叹了惋惜,但我着实地喜欢老屋的古雅和老人的古道。老人守着老房子,房子是幸运的。老房子伴着老人,老人是充实的。假若有一天老人们去了,这老房子还会有人来守护吗?他们的儿孙们,会有人愿意走下高楼回归故里,来续守这份乡愁吗? 正午的太阳照进了沟底。冬日暖阳里,半坡的蜂箱把我们引进了一户养蜂人的家。主人姓宋,夫妻二人年适中年,上有位六十多岁的母亲,小孩在县城上寄宿学校。主人家单家独院,屋内洁净,院落整齐,最美丽的是独家享用着院坎边一眼清泉。 主人一家热肠好客,坚持不让我们饿着肚子离开。赏山赏蜂,谝闲喝茶的片刻时间,一碟蜂蜜一盘苦荞面饼先上了桌,随即一桌乡野小菜摆满了桌面。苦荞为坡地绿肥喂养,蜂蜜为山间百花所酿。我们用苦荞面饼蘸着蜜汁享受着山野的气息,苦荞野生味辛,蜂蜜甜香绵长。主人劝我们多吃点,说苦荞面饼蘸蜂蜜吃,这叫先苦后甜,苦尽甘来。 谢别养蜂人一家时,一车人嚷着购了半后备箱的蜂蜜。蜂蜜从木桶往外分舀时,绵腻的汁液滴洒在小塑料瓶上,引来了无数的蜂儿来吮咂。蜂蜜抱上了车,蜜蜂也飞进了车。我们打开车窗和后备箱门,车缓缓地驶着,蜜蜂撵着我们飞着,娇小的身姿,嗡嗡的声响,护送着我们走了好远好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