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
南京地铁二号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跟着人流挤上地铁,抢到靠车门的位置倒头就睡,灯光不刺眼,反而很温柔,我把它当作早起上班时上天给我的一点馈赠,这样想来倒有种灯火可亲的感觉。 年前按点上班,老板裹着寒气脱下厚重的大衣,从兜内掏出酒精边消毒双手边回头冲着办公室内的同事道:“都赶紧撤吧。”我和邻座笑称这是临时发的过年福利,不料声音太大被老板听见,老板把披散着的头发束成一团,模样清爽而又干练:“什么福利,2003年的非典又要来了,你们这群小孩该回家的回家,我来替你们把最后的工作收尾。”说罢,她打开桌上的台灯,我们熄灭大灯,一哄而散。 坐上了回家的地铁,寒气从脚底升起,抬眼看着车厢内的其他人,都戴着口罩,眼神空洞,地铁疾驰经过隧道,玻璃上印出灯光下我的双重倒影,仿佛灵魂出窍。 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关心国家大事的外公早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客厅漆黑一片,和外面的冷夜无所区别。电视上的疫情地图正随着时间逐渐扩散,我不忍心看此,掏出遥控器换台,一连按了几个还是新闻播报,干脆也跟着外公坐在沙发上了解情况。 电视里的武汉街头有人咳嗽几近昏厥,远处的居民楼大门紧闭,隐约流出点细碎的音乐。对面就是医院,医护人员扶着点滴瓶疾驰而过,悬挂在吊顶上的电视剧吵闹不停,谁也听不见新年的钟声,戴着口罩的患者露出血红的双眼与电视机外的我对视,我也眼眶温热,想必人类的感同身受大抵如此。 那些支援武汉的医生,犹如在黑暗中毅然决然行走的人,除了有颗刚强的心,还有对未来满满的希冀。 我对2003年的非典并无太多印象,上幼儿园的年纪,除了关心每天吃什么再无其他,家长们也对此绝口不谈。长大后从网上了解到的资料虽多,拼接起来也凑不出当时情况凶险的万分之一。直到现在,直观而又准确地看着不断增长的确诊数量和死亡数字,才明白,大人们在非典时期所经历的手足无措的茫然和力所不能及的痛苦,在事后只能埋藏于啤酒和沉默中。在记忆里辗转反侧地回想,是那么的无奈与心酸。我2003年没有体验到的末日感,在20年的新春,沦为故事中的人后,彻底地领悟到了。 “新的一年会变好吗?”起身吃饭前,我问外公。 “一定会好的,四季平安,福多顺意。”外公答道。 远处的地铁呼啸而过,暖黄色的灯光仿佛照在我的脸上。 (m.taIk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