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故乡的苇
我的家在南阳盆地中白河与湍河交汇处的一个幽僻的村庄,我从这村庄一间普通的瓦房出发,读中学、大学,读社会、人生,浪迹天涯…… 虽已跻身繁华的江南水乡,然而我的灵魂却时常在金黄的麦田里打滚,幻想着疲惫的身子在村边清冽冽的河里浸润,一脉情思紧紧牵拽着我熟悉的小村我的家。 我时常做梦,梦境总是通往纤陌纵横的原野,星罗棋布的村落,遗存童趣的沙滩,傲然荡漾的芦苇和那条印在心底里的村河…… 扯上童年记忆的常春藤,我时常和伙伴们在河边芦苇的怀里觅乐寻趣。故乡的那条河,那片苇给了我隽永的诗情,同时也给了我刻骨铭心的情感记忆。 芊芊芦苇,在河边的滩涂上扎根,无拘无束;在河上的纤桥旁摇曳,蓬蓬勃勃。从苍翠的湖绿,渐渐化作凝重的墨绿,却依旧亭亭玉立,倩影婆娑。素雅清傲是她的性格,自然朴实是她的本色,没有华丽的衣衫,更不需要任何的修饰打扮。即使翻越季节的山峦,静候白霜降临,那满目的芦花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也依然是简简单单的白,充满蓬松的张力,然后在冰冷的纯洁里画上生命的句号。 苦夏时节,村河边茂密的芦苇恣肆地摇曳,密密匝匝的浩荡更衬托出蓝天的寥廓深远和村河的宽广,她带给我的,不只是自然的享受,更多的是胸臆直抒的酣畅淋漓。每当晴日,微风掠过,那摇曳便如一路起伏的曲线,犹如纤指抚琴流淌着的梵音,将那不尽的幽思荡漾开去;骤雨暴风之下,那浩荡又成了宽阔的古战场,如千万铁骑奔腾而过,轰然宕然,搅起不尽的波澜。我欣赏她的大气,欣赏她的壮美,如果说她是画,那她必然是画卷;如果说她是诗,那她必然是交响诗。 及至深秋,故乡的那条河越发的纤细,那片苇却在风中舞动着令人感动的白,是老农脸上悠然漂浮的一缕秋光,是村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妩媚,像衣香鬓影的女子涉水而来,从古代,从《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遂成千古绝唱,弄篙荡舟的少年水手,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映衬着茂密的芦苇,成了三千年文明古国最美的诗行。秋高气爽,我一卷在握,于河边茸茸芦花下,和屈子同愤,跟太白同醉,与东坡同发少年狂。静谧,温和,洋溢的诗情触手可及。 在我的感觉里,芦苇属于弱者的范畴。因为似乎只有弱者才会以群居的形式出现,也只有群居才会产生勇气产生力量,才会便于生存。西哲说:“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它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是啊,人是孱弱的,就像一根芦苇,但人又是坚强的,从柔弱中焕发出无穷的韧性,那种连自己都有可能意识不到的坚韧,陪伴着我们一路向前。 远离故乡,我常常想家,想家的时候就想起故乡的河和河边那与风共舞的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