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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

优美散文2021-04-2958举报/反馈

  奶奶离开我们已整十五年了。多少次,想写点怀念她的文字,可每次拿起笔,泪水总是模糊了双眼。

  昨天,八十四岁的婆婆突然跟我说,你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是八十四岁吧,我说是的。婆婆叹了口气,“唉,我也快入土了。”我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心里酸酸的。

  清楚记得,奶奶去世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雪花。半夜里,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爸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你奶奶走了”。顿感心中无限的痛楚,直到天明,唯有以泪洗面。第二天,当我下了火车换汽车,一路飞奔到家的时候,奶奶已躺在冰冷的地上。我拉着奶奶冰冷的手,摸着奶奶冰冷的脸,我绝望的哭声回荡在那个小村子的上空。天空中的雪花越飘越密,我的心也冰冷到极点。
摘自: m.taiks.com

  我感觉不能原谅自己,遗憾、痛苦、懊悔,那一刻,都涌上我的心头。

  我兄妹三人。也许因我是长孙女的缘故,又加上从小我就体弱多病,所以,奶奶对我格外偏爱。记忆中,每当我生病发烧时,早晨起来,碗里总有一个带着热气的鸡蛋。在那个缺衣少食,物质贫乏的年代,鸡蛋是多少我同龄的孩子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奶奶养了一只老母鸡,她把鸡蛋留着,我们兄妹几个,谁生病的时候,谁才有资格吃鸡蛋。记得妹妹曾跟我说,“姐,我也想生病,生病就可以吃鸡蛋了。”现在想来,不觉辛酸和伤感。鸡蛋留给我们吃,但奶奶生病的时候,她却舍不得吃一个鸡蛋。她告诉我们,她不喜欢吃鸡蛋。我们也就信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没有父母的影子。父亲在学校,一个月也不回一次家,母亲也是整天忙得见不着影子。我们兄妹三人都是由奶奶一手带大。成年后,我对奶奶的感情要超过母亲,母亲也知道这些,也常叹着气说,没办法,那时我要挣工分,还要排什么样板戏,哪有时间照顾你们。

  母亲把照看我们的责任交给了奶奶,但我们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村子紧靠一条河流,一年四季,对小孩子来说,河边都是充满了诱惑。特别是夏天,我们都喜欢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泡在河水里。当然,我们不敢往深水里去,都像猴子一样趴在岸边的柳树上。有一次,我脚底一滑,滑到深水区,差点淹死。奶奶知道后,便天天盯着我们,不再让我们往河边跑。

  和许多家庭一样,我们几个小孩子也常常“磨牙”,战争的起因往往是为了争东西吃。有时我和妹妹结盟,欺负最小的弟弟;有时他们两个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我这个当姐姐的。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屋里叫喊,奶奶便过来当裁判,谁对谁错,纠缠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充溢的是满满的幸福。

  我们几个上小学了。寒冬腊月,奶奶早早起来给我们准备早饭。做好饭,她抱来一捆柴草,点燃,把我们的棉衣棉裤都放在柴火上烘烤,然后才喊我们起床。再冷的天,腿伸进棉裤都是热烘烘的,那种暖暖的感觉,到现在依然能体会到。做棉袄的时候,奶奶总是把棉袄袖子做的长长的,为的是不让我们的手冻着。奶奶怕我们写字冻手,她找来旧衣服和棉花,给我们几个每人做了一双棉手套,从小学到中学,我们几个的手从没有冻坏过,不像别的孩子,一到冬天,手肿得吓人。

  夏天,奶奶又怕我们热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别说空调电扇,广大乡村怕是连电都没有。炎热的夏季,每到吃过晚饭的时候,奶奶便打来热水,把我们几个泥猴子一个一个洗干净,然后抱来草苫子,铺在院子里,让我们睡到上面,奶奶便挥舞着芭蕉扇,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为我们驱赶热气。一边扇扇子,一边给我们讲那些我们听了无数次的故事。我们在听故事中睡着了,常常是一觉醒来,天已亮了。

  奶奶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精心地照料我们。我们姐弟几个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也一年年长大了。

  上高中的时候,我住在学校的寝室里,遇到有周末考试的时候,不能回家,奶奶总要让人捎来我爱吃的东西,并让那人告诉我,下周一定回家,她想我了。

  上师范的时候,因为在本市,也能经常回家看奶奶。每次离家返校时,奶奶总是颤巍巍地把我送到村口,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那一片庄稼地里,奶奶才依依不舍地挪动那双裹过的小脚走回家去。

  毕业后,我随老公远离了家乡。一年有时才能回去一次。在这期间,奶奶曾生过一场大病。父亲怕影响我工作,怕我担心,竟没有告诉我。好在奶奶挺了过来,但从此不能下地走动了。现在才知道,她是脑梗塞。她经常说她头晕,腿麻,走路没劲,但那时谁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带她去医院做个体检,这是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我远离故土,在奶奶最想念我,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远在天边,不能在她身边尽点孝心,不能带她求医问药,让她生命的最后几年瘫痪在床,度过了那段最难熬得时光。

  奶奶像广大农村大多数的老年人一样,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在贫穷和困苦中挣扎了一生。她三十二岁的时候,爷爷去世,留下她和四岁的父亲在世上艰难中度日。爷爷的几个弟兄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在爷爷离世不久就撵着奶奶改嫁。奶奶为了年幼的父亲不受欺负,硬是咬着牙忍着,没有理会他们。分家的时候,他们几家分的都是高堂大屋,分给奶奶的只是一间茅草房。妈妈跟我说,这间茅草屋,矮的羊都能爬上去。小茅屋里只能放一张小床,转个身都碰头。就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奶奶仍咬着牙,靠着我舅爷爷一点资助,把我父亲送进了学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父亲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很争气地把书一直念到师范。师范毕业,父亲当了一名小学校长,奶奶脸上才第一次露出笑容。但,因为父亲工资很低,我们一家的日子过得依然很艰难。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没吃过一口可口的饭菜。好吃的,好穿的她都留给我们。奶奶常说,“我年纪大了,做新衣服也穿不着了,省下点钱给你们几个买新衣服吧。”直到我大学毕业,工作后,才给奶奶买了一件缎子面的新褂子。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逢人就说,这是我大孙女给我买的。现在想来,这也许是我做的最让奶奶高兴的一件事。

  现在,我们姐弟三个都在大城小市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但,长眠在地下的奶奶却没有福气享受这一切了,想起这些,心中总是隐隐地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有哪一种伤痛能比得了亲人不在世的痛?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奶奶是否还像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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