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香满怀

　　郑探空

　　去年年底，得知我经常囗舌生疮，肠胃不适，年过七旬略通中医的父亲便决定在自家菜园里种些葛。

　　惊蛰刚过，春寒料峭，电话里正与母亲拉着家常，耳中传来父亲压抑着的嗽咳声，忙问父亲怎么了。母亲埋怨道：“你爸现在是越来越倔了，前几天那么冷还冒雨山上栽葛苗，劝都劝不住，这不受凉感冒了?不过就是有点咳嗽了，你别担心，已经快好了。”于是忍不住责怪父亲葛粉超市到处有得卖，还那么麻烦种什么葛。许是那边开了免提，话未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父亲嗡声嗡气打断：“你懂什么，外面买的葛粉哪有自家种的好?!”我一时语塞，只好劝父亲千万要注意身体，父亲这才消了些气，悻悻地挂了电话。

　　清明回家祭祖，路过自家菜园，只见菜园东北角最肥沃向阳的一畦地，一株株行列整齐的葛苗冒出许多嫩绿嫩绿的叶尖，毛绒绒的甚是可爱，拇指粗的葛藤更是箭一般四处蔓延。

　　暑期里在家，正是农忙时节，父亲时不时顶着烈日挑着半簸箕干鸡粪赶往菜园给葛上肥。葛正在旺盛的时期，大片大片深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其间缀满一串串紫红色的小花，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四散的葛藤被父亲细心地引向山坡上的空地，缠缠绕绕的藤叶爬满高高低低的灌木丛，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座绿色的城堡。

　　元旦回家，已是冬至。刚吃过午饭，父亲收拾好工具，笑眯眯地说：“走，下午咱爷俩一起山上挖葛!”我疑惑地问：“爸，葛不是要两年生长才能挖吗?”父亲不无得意地说：“去地里看看你就知道了!”虽是寒冬，草木枯黄，父亲的菜园却生机盎然，萝卜菠菜蒜苗绿油油地一大片。干枯了的葛叶在寒风中瑟瑟作响，青灰色的葛藤更显虬劲。父亲用镰刀将葛藤和杂草清理干净，松软的泥土上顿时露出粗壮的葛根。我使劲一挥锄头，只听咔嚓一声，一截胳膊粗的嫩葛被挖断，乳白色的汁液沽沽渗出，散发出一阵清香。父亲见状，忙要过锄头，将葛根四周泥土挖开，顺着葛根生长方向往下挖。不一会，胖娃娃似的一大块葛根被挖出来了。半天功夫，父亲和我便挖到了满满两箩筐葛。新挖的葛根必须洗净泥土，再拿去镇上机器绞碎，用水冲洗，滤尽葛渣，沉淀成团，晾晒一段时间才能制成粉。

　　半月之后，父亲托人捎来一大包洁白如雪、色泽明亮的葛粉。冬日的早晨，冲一杯滚烫的葛羹，氤氲的雾气里，葛香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