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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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吃完饭，念江和妹妹收拾碗筷，妹妹洗碗，念江去帮父母收拾明天赶集要用的东西。 念江听见母亲跟父亲说：“我这牙又疼了。” “明天去镇里看看吧。”父亲说。 “看什么看，算了，他们开的药我又吃不了，别浪费钱了。”母亲一直对西药过敏，吃过西药身上总会不适，只能吃中药。 “明天念江去采药，让他去采点药给你吧。” “算了，那地方太高，这几天又下雨，山上石头不稳，万一摔着回去怎么上课。别让孩子去了，明天回来我自己去。” “还是我去吧。” “算了，你回来事儿还多着呢，你以为你没事做啊。” 停了一会儿，父亲才说了一句：“明天再说吧。” “唉，这药平时采来没想着给家里留着点用，现在都卖了自己倒没用的了。”母亲有点担心，一来村子里挖药的人挺多，二来最近一直下雨，药材长势不太好。 “多的是，明天再去找。”父亲宽慰着母亲。 …… 父母谈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念江听到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整理着背篓里的东西。 （二） 清晨，浓雾还没有要散去的迹象，念江便背上背篓上山去采药。虽然大雨接连不断地下了一个多月，但是路还算好走，因为家乡的山都是石山，被雨淋过的石面倒显得非常干净，在这样的路上走着，心情也十分舒畅。 这天镇里赶集，父母和念江在将要下山的地方分开，他们要将药材带到镇里去卖，而念江还要走一段路。一个人背着背篓，戴着斗笠走在这山里，真有一种隐世的感觉，尤其是穿行在雾里的时候，任由雾在身旁萦绕，随它从衣袖钻进去，感觉整个人已经完完全全融进了这雾里、这山里。 不一会儿，到了老鹰崖下边。大山是慷慨的，对山里的子民，他总是无私的付出，但他又不总是一味地给予，他将财富藏在无法轻易到达的地方，要得到它就要去冒险。 顺着先辈们走过的路，念江爬上崖去，即使是先辈们走出来的路，但它从崖下望去，也只是大约能看出大致的走向，实际爬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路还得自己探。在距离起点四五米高的地方，他找到了他想找的草药。但是最近下着雨，植株长得不是很好，数量也不多，这令他感到有些失望，就这点药，吃一顿就没有了。 念江继续寻找，崖壁上没有路，落脚的地方随着高度不断升高而变得狭窄，终于再也没办法往上爬了，可是背篓里的药还是很少。 念江不甘心，接着去其他地方找，到了另一处，崖壁看上去没有老鹰崖的险，念江爬得也比较高，这里的崖壁也不像那边的一样光秃秃的，缝隙比较多，念江找到了不少药材…… 知道自己采得差不多了，念江也该回去了，他还得继续采其他药材准备下一个集日拿去卖。他在崖壁上小心地挪动自己的脚，这次爬得比较高，他必须格外小心，却还是出了意外。在距离地面还有三米高的地方，他脚一滑，整个人从崖壁上摔了下来。 等我们发现念江时，念江还昏在崖壁下面，我和表哥从镇里回来，发现躺在崖壁底下的念江。表哥常年生活在山里，处理这样的情况比我有经验多了，他扶起念江掐他的人中，念江倒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你没死呢！”表哥以为他为了采药去换钱，说了念江一句。 念江也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等他缓过劲来，我问他从哪摔下来的，他指了指他掉下来的地方。 表哥继续说他，“这都没能摔死你，真的是运气。” 念江说：“我记得我是背朝地，背篓先碰到地上，好像把我弹了一下。” 过后，我在头脑里想象着那个画面，突然觉得有点滑稽，一个从高处掉下来的人，因为背篓先碰地被弹了一下，由此保住了自己一条命。也许没有那个背篓，念江也不会死，但是那个背篓确实使他免受了很大的伤害。不得不说，念江真的是幸运的，但我更宁愿相信，是那背篓里寄托的对母亲的爱，使他幸运。我们结伴回去，路上才知道他这药是给他母亲采的。 回到家，念江父母还没回来，他赶紧把衣服换了，换了件长袖挡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头上起了个包，但是不注意的话还是看不出来。他叫妹妹把采回来的药洗干净，取一些给母亲熬上。 等父母回来，念江说：“妈，你牙疼的药我给你采回来了。我让小丽给你熬上了，你待会儿先喝点吧。” “谁让你去找的！”母亲有点生气。 “想去就去呗，我看有就挖回来了。” “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去，那些地方那么高，从哪摔下来摔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让大人去哪找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什么都知道！大人说什么都不知道听一听！” “嗯嗯嗯。”念江知道母亲生气，只得乖乖听她说。 母亲的气还没消，念江虽然挨了训，但是看到母亲喝了药，心里很高兴。 那天，他的父母最终不知道他从崖壁上摔下来这件事，之后知道了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那以后，他父亲总是带他往更高的地方去，教他怎样利用先辈们的脚印，通往更高的地方。 这几天在路上，还总能看到他们父子两人早早出发采药的身影。 （三） 崖边的草药，生长在山里最危险的地方，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长出枝叶，更因为它的药用价值而变得弥足珍贵。 我想起前几年到老鹰崖下给老祖扫墓，我在崖壁下发现一株小小的蕨菜，它真的特别的矮小，跟其他地方长得高高的那些蕨菜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尤其是在风中摇摆没有依靠的样子，让人觉得它是那么脆弱，仿佛风再大一点它就会断掉，但它还是没有断掉，依旧顽强地活着，这或许就是生命的力量吧。然而更特别的是它的颜色，它不像其他蕨菜那样是绿色的，而是红色的。 我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世间万物的奇妙，但也不得不承认它是病的！因为在这石缝里，没有足够的营养物质支持它长高长大，让它保持和健康植株一样的绿色，但它依旧生长着，创造了奇迹。 山里的子民，尽管生活条件不是很好，但也依旧好好地活着，但山里的人们也不仅只是想活着，他们也憧憬着山外的世界，再过不久，念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该到了吧。山里的孩子会走出去，去体验山外面的生活，带着大山赋予他们的一切。 山里的生活，让他们懂得任何人的给予都不是理所应当，生活的艰辛让他们更懂得珍惜，更早的懂得什么是责任，但是这还不够。他们还需要去开阔自己的眼界，增长自己的见识，他们要知道山外的生活也是复杂的。他们是山里飘出去的种子，落在一处新的崖壁上，他们的眼界、见识也许比不上很多同龄人，但他们照样要生根发芽，吸收养分，健康地成长，去创造自己的价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