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四月
一、乡村四月 一夜风雨,遍地落英。一场盛大的花事落幕了。 草长莺飞,云淡风轻。四月的乡村,像一位受孕的女子,经历了三月的激情绽放,此刻,归于平静。 柳枝上不再是米粒大小的鹅黄,那些眉弯似的叶子变得葱绿起来。柳条也显得深沉,不再风骚曼舞,静静地将一头碧发垂在肩上,在河边顾影自怜。 桃树、梨树、杏树,红的、白的、粉的花儿不见了踪影,指肚大小的小青果,躲在繁茂深绿的叶底下,不时探出头来,好奇又淘气地偷窥外面的世界。 槐树醒得迟,错过了那场盛大的花事,赶在夏季的前头,一嘟噜一嘟噜吐出串串心事。满树繁花,洁白如银。淡淡的清香,引得蜜蜂嗡嗡嘤嘤而来。香甜的槐花蜜,甜醉了乡村生活。 麦子挺直腰身,吸足了阳光雨水,已然身怀六甲。绿叶包裹不住肚皮,挣开一丝两道裂缝,麦穗儿齐齐地伸出头来。 油菜褪去灿烂的黄巾,一爪一爪青葱的油菜籽,密密麻麻缀在枝头。这时的油菜像吃饱喝足的孕妇,一株株慵懒地倚在田间地头。 草坡上的野花,似乎还没有炫够,星星点点躲在草丛间闪眼。但很快,她们就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中…… 蛙声没有三月那么响亮,絮絮叨叨像夫妻间的细语。河水温润如少女的肌肤。芦苇浩浩荡荡地铺开,占领大片水域。鱼儿此刻正欢,不时跃出水面,激起朵朵水花。 水鸟三五成群,在水面悠然自得。游草丛中,有它们刚搭的窝。 林子里的鸟儿们不再亢奋,没有像初春求爱时那么卖弄歌喉,只专心地在树丛中筑它们的爱巢。偶尔一两声啁啾,也透着母性的温柔。 这时最忙碌的是燕子,一会飞向田野,一会飞回屋梁。它们的巢里,多了份牵挂。 麻雀的嘴却总闲不住,整天叽叽喳喳,一点也不嫌累。 “布谷,布谷——”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的山梁上滑过,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农民们忙完种瓜点豆,又开始赤脚下地,整田下秧了。他们用虔诚侍奉土地,用汗水浇灌庄稼,用稳健的脚步追赶着季节。 乡村四月,闲适中不乏生机,恬静中孕育着希望! 二、又是一年槐花香 暮春的一场雨,洗净浮尘。 黄昏,漫步乡间小路,满眼是盈盈的绿。那绿,仿佛要从叶尖上滴落下来。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丝丝缕缕的甜,直沁心脾! 不经意间,便与槐花撞个满怀。眼前,一串串洁白如珠的槐花,排成一片声势浩大的花海。每一棵槐树都不闲着,开得忙忙碌碌,开得热热闹闹。苍劲嶙峋的老槐,叶子细细的、圆圆的,一嘟噜一嘟噜的纯白缀满枝头,花繁叶瘦;新槐枝干颀长,叶片肥厚,花瓣盈嫩,一串挨着一串,堆积如银。这些玲珑别致的小花,像一只只玉蝶集结在一起,在微风中曼舞;又像一串串风铃,在暮色里浅吟。 又是一年槐花香,仿佛春天的一场盛大告别仪式。 槐树,乡村极普通的一种树,河渠沟畔,房前屋后,随处可见。一株株、一丛丛的槐树,像朴实无华的乡民,静静地守着乡村恬淡的时光。 儿时,槐花曾是我们的果腹之物。那时缺粮,春末夏初,米缸见底,地里的麦苗尚青,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槐花像一场及时雨,适时开放了。那团团簇簇的槐花,如银似雪,清香四溢。我们无心欣赏槐花的美丽,眼里只有食物。女孩子们一手拧着篮子,一手握着绑了钩子的竹竿,争抢低处的槐花。男孩子们挎着竹篓,噌噌噌,猴子一样敏捷,早已骑在高大的槐树枝杈上。捋一把碎银似的槐花,大口大口嚼着,那清幽幽的甜中夹杂着淡淡的苦。说说笑笑间,篓子满了,肚子已经半饱,哧溜一下滑下树来,嘴里哼着儿歌,蹦蹦跳跳回家了。 黄昏时候,家家户户的厨房便飘出袅袅槐花的清香。一碗槐花饭,吃得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家乡的槐花,让乡亲们吃上了半月的饱饭,度过了饥荒的日子。 包产到户后,村民们解决了温饱,槐花渐渐淡出了乡亲们的餐桌。槐花丝毫不在意人们的冷落,年年春末夏初,依旧激情绽放,将整个村庄都浸泡在槐花的清香中。这时村民们才想起——槐花又开了! 如今,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又开始回归自然。各种野菜成了餐桌上的新宠。槐花也开始登堂入室,上了城里高档酒店的菜单,身价看涨。但槐树依旧守望在乡村,年年岁岁,不与桃李争春,只在暮春时节,热热闹闹绽放一次,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 “五月槐花开,如雪似蝶徘。微微风簇浪,串串浮阳台。阵阵清芳沁,翩翩天使来。问君为何事?还世一清白。”眼前的槐花,让人想起源林烟的《槐花开》。 又是一年槐花香,醉了田野,香了村庄,芬芳了游子的心房! 编辑点评: 人们常把春天比拟为春姑娘,而作者却把四月的乡村比拟为受孕的女子,经历了三月的激情绽放,更显成熟静美。柳枝不再风骚曼舞;桃树、梨树、杏树……花儿落了,果实却取而代之;布谷声声,春耕秋收。又是一年槐花香,作者笔锋一转,勾起许多美好的回忆和畅想,也暗示生活中没有辛勤劳动,哪有扑鼻的花香?是啊,乡村四月,闲适中不乏生机,恬静中孕育着希望!像一幅画,又像一首歌。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语言优美,情景交融,动静相宜,给读者一种启迪一种享受。佳作推荐共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