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6月7日,喧嚣的山城显得格外安静。英山县实验中学门前,拉起来警戒线,过往车辆一律绕行。这里是英山文科考场。校园外站满了接送考生的家长,莘莘学子正在这里决战人生,接受祖国的挑选,十年寒窗苦,今日见分晓。 我路过此地,眼巴巴望着置身秀丽风景之中的教室,多么想走进这决定生命历程的考场,来一场汗畅淋漓的拼搏。可是,时光飞逝,已是花甲之年的我,那能回到一万多个日日夜夜前的青春年少。心中如五味杂陈,眼泪盈满了眼眶。这个梦想在我心中缭绕四十年,每年此时都会拔动心灵的这根弦,挥之不去,悲伤的思绪把我带回七七年那个满载着希望的秋天! 记得是一个晴朗午后,邮递员送来了《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一篇恢复高考的文章,引我注目。中国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与过去的惯例不同,1977年的高考不是在夏天,而是在冬天举行的。报纸是当时唯一信息渠道。 看到这划时代意义的喜讯,如黑暗的夜空突然升起一颗启明星。我激动不已,禁不住忘形高声喊着:可以高考了!可以高考了!我所在计划委员会办公室的几位老同志说:你这孩子咋回事,傻了。那年我19岁,已在县计委工作两年。 1975年盛夏,我高中毕业,本应参加应届高考,可是高考尚未恢复,注定我只能回到老家小米畈当农民。在毕业典礼上,老师让我代表学生讲话,记得当时发言的题目是:回到广阔天地,扎根农村一辈子。按老师的要求,我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激情四射,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当我真的回到我那个小山村,没有老师了,没有同学了,再也不能坐在教室听课了,心里空荡荡,堵得慌。每天都想背著书包,去我亲爱的校园,没有书念的日子是那样的无聊和苦恼。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人生前途没有一点亮光。我在痛苦中煎熬着,人生的梦想都如竹尖上露珠焏发了。幻想着:总有一天会去考上一所理想大学,放飞我的梦想!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我的人生上天已作安排。没过多久,一个清风徐来的早上,小米畈村支书周建华带着小米畈小学熊冬梅校长来到我家,问我是不是会汉语拼音,我说:我上高二时,学校选了两个学生参加长冲区教育站组织的汉语拼音培训班学习,我是其中一个,学了一个月后再回到高中教学生。周支书说:那就好,你明天去长四小学参加全区教师集训。就这样16岁的我稀里糊涂地当上一名光荣的民办教师。 后来才知道,当时要在全国推广普通话,1975前,学校都是用方言授课,突然变故,只会用方言讲课的老师适应不了新形式的发展,当时在长冲区教育站当站长的付立民老师推荐了我,就这样,比五年级孩子还矮的我,在小学当上了一年级班主任。一个班八十个孩子,语文。数学、音乐、体育就我一个人,嗓子喊哑了,但很快乐。1975年冬天,又获喜讯,英山县计划委员会招工,当时的长冲区有名额,区委书记考虑我们家女儿多,父亲常年在修水库工地当营长,就让我参加工作,一下子还留在县革委会。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重新设计着自己的人生路,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在一所喜爱的校园,放飞我青春的梦想。设想着自己大学毕业后的路。不几天,老师和同学们的信如雪片般飞到我的办公桌,就是一件事,你读书时成绩好,去参加高考吧,你定能考上。 好吧,向单位领导请假,回家与父母商量报名高考。母亲一听我要去考大学,就像生离死别一样,大哭起来,而且哭了三天三夜,说什么都不让我报名高考。其原因很简单,我姊妹六个,父亲长年在外工作,5个妹妹,最小的才2岁,我当时在计委工作每月能27元工资,10元在食堂吃饭,七元零用,10元给母亲补贴家用。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看到五个妹妹天真可怜的目光,我放弃了,放弃了这个人生一搏的考场。 八十年代中期,也一有次保送干部上大学的机会,全县两个名额,领导定了保送我去武汉大学,组织部领导偷懒换柱,把名名额给了一个局长的女婿。据定我这生与高考无缘。 1982年,中央提出自学成才,我报名参加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专业自学,三年里,我在工作之余,没日没夜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武装自己,拿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专文凭。1989年参加湖北省委党校经济管理专业学习,拿到了经济管理本科文凭。特别是在退休后,努力学习写作和摄影,作品不断在各大网站和报刊杂志发表,成为一名网站签约作家。 此刻,我有很多假如,假如我考上大学,自己离开家乡,能够去一个环境优越的城市,养尊处优,我的妹妹们会是一个什么状况;假如考上大学,谋得一个高官,会不会被腐败的污缸染黑;假如我考上大学,离开我美丽的家乡,流落他乡街头,叶落难以归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凄凉。假如太多太多,无以言表…… 我虽然未能如愿高考,但我并不后悔,人生的路有很多选择,如今的我,才感悟到人生许多十字路口的选择,不一定都要为自己着想。能展现人生价值的途径很多,不只只是高考! 丁酉年盛夏写于南武当道院 (m.taik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