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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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晃离开家乡十几年了。 在这十几年中，几乎很少有时间回去，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当然也不是每次都会回去。 今年清明，回老家去给先人上坟，这样算是又回了老家一次吧。想想已经四年多没踏上家乡的这片土地了。这一年多算是家乡变化的最快的一年吧，许多土坯房子被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崭新的楼房；以前小时候出门赶集、远行的那条“水泥”路，如今真的变成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啦。故乡还是我的那个故乡，只是它变得更加美好；人却不是那些人，早已经物是人非... 我家离马路边不远，下车没几步就能走到。我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想看看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因为没人打理，去我家的那条小路长满了杂草，所以走起来难了些，但到底还是过去了，只是相比以往慢了些。房子旁边的大香樟树还是那么的挺拔青翠，现在树干一个人都环抱不下了。但我家的土坯房子，早已在某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垮了，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废墟之中若隐若现的一些物品，我仍然记得。看到这些景象，让我莫名的伤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自己手中失去了似的。 这次回来主要是去拜祭奶奶的，奶奶的坟茔就挨着土坯房子没几步，站在坝子边都能够看见。当初的那座满是一抔抔黄土垒砌的新坟，如今早已是绿草如茵，其间夹杂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旁边的几座坟茔上插满了清明挂纸，远处偶尔响起一阵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香蜡钱纸和火药的味道，这应该就算是清明节的味道吧！ 清理了一下坟边的杂草，一碗槽头肉、一杯米酒、几根蜡烛和香点燃。然后将香和蜡烛插在两边，中间摆上槽头肉和米酒，算是完成了祭拜的第一步。长辈们说，给那边的亲人烧去的纸钱越多，那她就过的越好，所以我们几个儿孙辈都在拼命的烧纸钱。是奶奶把我们养大的，她在的时候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所以我们都希望她在那边能够过得好一些。我想，这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在世的后人们的一些安慰吧。 看着这些在火光中跳跃的纸钱，我的回忆也渐渐地被勾起来了。耳边仿佛传来了知了的叫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2/ 奶奶和爷爷经历过**，经历过闹饥荒的年代，可以说是和新中国一起走过来的，几乎什么苦都吃过。他们一共生了七个子女，除了一两个在闹饥荒的年代因为饥饿，再加上生病就死了，其他几个都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现在早已成家立业了。 1990年6月，一个小恶魔般的新生命降临在了这个家庭，那就是我。那时的家里，经济谈不上，勉强解决温饱问题。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还得出去借粮食度日。 好在当时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村里有些年轻人选择外出打工，确实混的比在农村好。父亲为了改善家里的情况，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去了大城市打工，后来母亲也选择了去市里打工。就这样，我和村里的许多孩子一样，成了留守儿童。 母亲离开家的时候，我是非常难过的，一个人跟着跑着哭了好久，母亲快步往前走着，上车前也没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当时的我，以为母亲不要我了，现在想想，如果母亲回过头来看了我的话，也许她就不会走了吧。但为了这个家，他没办法。 母亲走了，我站在路边嚎啕的哭着，仿佛天地都暗下来了一般。奶奶过来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来家。 “乖孙儿，别哭了，跟奶奶回家。明天奶奶给你买最喜欢的糖吃。” ”那肯定是真的，奶奶还会骗你呀？” “那好........” 小孩子是最容易哄得，只要有他想要的东西，即使是再大的悲伤，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就这样，一老一小，大手牵着小手，慢慢地往不远处的那座土坯房子走去，房子的旁边有棵一人粗的香樟树。此时的路边开满了油菜花，金灿灿的，一阵微风吹来，像是掀起一道道金黄色的波浪一般，煞是好看。不一会儿，我的悲伤便烟消云散，因为我要去追蝴蝶了。 耳后仿佛传来了奶奶的呼唤声，“慢些，别摔着了...” /3/ 村里的几个小伙伴和我年龄相仿，没了父母的管束，我们简直成了脱缰的野马。有人想说，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怎么就管不住了？是呀，还有爷爷奶奶在，但有句话叫做隔代亲。一般我们不犯什么大错误，爷爷奶奶都不会教训我们的。 农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法。但那时的快乐就是来的那么简单，几个人凑一起，就有许多玩耍的法子。 当时的村里一般是几家人共用一条牛，每家轮流照看一个星期。而牵牛去喂草的这个重任便交给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啦，我们也喜欢，因为可以骑着牛去玩，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拉风呀。后来，这头大水牛因为老了，耕不动了地了而被卖给了屠宰场。为此我还伤心了好久，虽然它曾经不知为何拱伤了我。 我很喜欢夏天，虽然夏天很热，但夏天可以玩的地方那可就多啦。 (捕蝉) 随着第一声知了的叫声，我知道，夏天来啦。我家背后不远处有好几棵梧桐树，长的又高又大，夏天的时候，有很多知了喜欢趴在树上面，一到中午的时候隔老远都能听到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这让我和小伙伴们都很兴奋，因为我们要开始捕知了了。捕蝉工具很简单，一根柳条枝去叶折成椭圆状，然后插在事先准备好的一根细长竹竿里，接着将这个柳条的椭圆粘满蜘蛛网就大功告成了。 蜘蛛网具有粘性，几乎一击即中，所以不一会儿就能粘上十好几个。 （乘凉） 夏天的时候，天很热。特别是晚上，爷爷奶奶吃过饭都喜欢在屋前的院坝上乘会儿凉，两个人聊的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和最近周边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些事情我都没什么兴趣听，便去搬了一根长条板凳出来，躺在上面。 夏天的夜晚，天空特别的澄净，看不见一丝云，满天都是繁星，照的大地都是亮堂堂的。天上的星星真多呀，一颗，两颗，三颗.....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看见流星划过夜空。那时的我很天真，以为星星是五角的，只有看见的这么大一点儿，看见流星划过，以为是星星掉下来了。一直希望着自己有天能够捡着一颗，然后把它挂在房间里。为此，我还做了一个梦。 （捉泥鳅） 滚滚的乌云伴随着阵阵的雷鸣，雷阵雨马上就要来了。但我一点也不怕，反而很期待，我相信我的那几个小伙伴也是期待着的。 随着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大雨哗啦啦的下起来啦。此时的我不敢出声，也不敢走出房间去看。因为奶奶说过，夏天打雷说话太大声和在屋檐下躲着的话，会很容易被雷劈着的。 这场雷阵雨下的很大，不一会儿到处都形成了涓涓细流，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的我都快睡着了。直到雷声小了，我才敢打开门向外看，原来外面的雨也小了呀。 哈哈，还等什么。准备好簸箕，带上我的小桶，打着赤脚，捉泥鳅去啦！不需要呼唤，小伙伴们也和我一样装扮从家里出来往田边赶去。
那时，很少有人用电去捕鱼，所以田里的泥鳅和鱼还是很多的。我们捉泥鳅的地方是有规律的，那就是有水流的地方，特别是因大雨冲垮了的田坎，更是捉泥鳅的最佳场所。半天下来，收货满满，小桶里面装满了泥鳅、鳝鱼、鲫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
每次提着沉重的收获回到家，奶奶都会帮着处理一下这些鱼，然后将这些鱼用油炸着吃。用手拿起一条炸的金黄灿灿的泥鳅，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好吃极了。那时的我们没有什么零食，而这些油炸小鱼就是我们的零食，更何况是我们亲自捉来的，吃着更香。 那时，我以为我的夏天会一直是这样。 /4/ 父母通过在外面的打拼，家里经济也稍微好了些。为了让我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他们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准备把我接到城里去读书。爷爷奶奶因为年纪大了，习惯了农村的生活，所以不打算去城里生活。 对于去城里生活，我既恐惧又向往也舍不得。我怕我呆不习惯，我怕同学们嘲笑我，我怕我到时没有朋友；但我又向往城市生活，以前跟着父母来过一两次，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感觉很新奇；我也舍不得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小伙伴们。别了，知了；别了，萤火虫；别了，夏天。 后来，我在城里有了新的小伙伴，有了新的娱乐方式，渐渐地我也习惯了城里的生活。除了寒暑假和节假日，几乎都很少回农村了。直到奶奶去世，然后父亲把爷爷接到了城里来住，几乎一年都难得回去一次，和家乡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耳边响起了一阵鞭炮声，将我的思绪又带回到了现实。扭过头去看，是爸爸点的鞭炮。我们向奶奶的坟茔磕了头，说了一些无非是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话，接着一行人便又匆匆踏上了回程的班车。 此时的路边，油菜花开的正灿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