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岭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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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岭之行 作者：蒋正玲 父亲离开我们十年余了，从我记事起，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便经常到外地打工，做过钢筋建材生意、承包过果园，做得最多的工作是在大大小小的建筑工地上做装木工。我最不能忘记的是父亲关于二次肖家岭之行。 肖家岭是一座深山的名字，在东溪源水库尽头的山林里的最高处，翻过肖家岭到达另一方向的山脚下便属于祁东县境内。肖家岭与熊罴岭并排，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山林划分承包到户，肖家岭划分到我们村的几户人家，我家也分得肖家岭中的几亩山林。那年冬天，父亲用在外地做装木工挣的钱回到山村子里把自家土砖房修建成红砖房，当时修建房子是山村里人家中的大事，需要人力、物力、时间才能完成的大工程，人力吧，有梁家舅舅们与村里的叔伯们帮忙，物力、时间吧，大多由父母亲提供。那一年，我上初二，父亲从广东到大桥湾乡村修建房子，难得的与父亲相聚了近一年的时光。那一次见着父亲带着哥哥从肖家岭的自家山林里砍伐木料并一车一车的装好运输到新房子的施工现场，看见满地的木料，想起父亲不高的个子干这么重的做苦力活，心里不免伤感。父亲回家建房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又借钱简单的装修了新房。装修期间家中经济紧张，但也从不亏待了帮忙做事的亲友。新房装修完毕，父亲又回到南方继续打工，我依然留在家乡念书，母亲与我便为父亲送行。 2007年，母亲在电话中多次提到父亲腰椎疼痛，上半年父亲外去打工数月，因腰部疼痛难忍便回家休养。性格坚忍、忙于生计的父亲是我记事以来父亲第一次同意留在家中休养，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啊！2007年的中秋节，我从东莞的一家台资企业离职回到大桥湾山村，与父母亲相处了半年的时间，其间二次陪父亲去湘雅附二医院做检查与治疗，可惜效果不好。2007年的冬天，一个太阳升起的上午，父亲提议去肖家岭的山林里看看，看到父亲日渐消瘦的身影，我是强忍着难受答应了父亲的提议，与母亲一起陪父亲开始了第二次肖家岭之行。从司马源村口上坡步行至司马源小学，再上坡至东溪源水库，一路沿着水库岸际的路走到尽头，到达刘家岭，沿着刘家岭的路还得再爬二座山可达肖家岭，从家中步行至肖家岭路程太远，得花上近半天的时间，往返一次需要一整天的功夫，因此平时我们几乎是不会来肖家岭的。一路上父亲他再三嘱咐母亲，操办好兄弟们的终身大事，甚是仔细。但他终归不放心，一路走一路停，偶尔对着水库叹气。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四岁了，父亲更担心的还是他女儿的终身大事，父亲一生坚忍，对自己要求苛刻，对儿女们却是非常的宽容与仁慈。面对父亲担忧的身影，我的内心满是酸楚和悔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总是让父亲操心和担忧。看到父亲费劲的爬山，再三劝阻父亲不去肖家岭了；他只说：“不要紧，我们去看看！″。我们爬过了二座山到达肖家岭时，父亲嘱呼我路上小心，山高路徒的。我说道：“没事的，我会小心的。”到达肖家岭自家山林时，有一条石铺路可以通过一辆四轮车，我站在石铺路上问父亲：“这是当年家里建房子时您亲自修铺的路吧？″父亲不紧不慢的说:"这里本来是有条路的，只是把路加宽些，有些松动的路断再垒牢固，另外修剪了路上的杂树″，是啊！从家里到肖家岭的路这么徒、这么远，那一年家里建新房子，父亲为了省几个木料钱，除了用力气砍树、剧掉树枝，还得修路、通车，把木料送到新房施工现场，还得花多少时间与力气，而我坚忍的父亲完成了这项大工程。我站在石铺路上，抬眼穿过丛树林看一看山那边的祁东县境的风景，心事无限沉重，收回目光看见父亲慢慢探身坐在一块石头上，瘦小的身子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的眼泪快流下来了。我赶紧扭头望着远处，怕父亲看见，也怕母亲伤心。于是我走进山林，摘了些冬桃和酸枣放在父亲的旁边。他先将一颗熟透的酸枣皮剥开，轻轻咬了一口，嘴角微微的扬了一下，然后含在嘴里慢慢的品尝，酸酸的滋味仿佛如父亲一辈子品尝的辛酸的人生吧。小坐片刻，我提醒父亲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返回家里。父亲扑扑衣上的土和草，过一会说：“我们走了，回家！″父亲从肖家岭回家之后，身体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一生坎坷，在冷水滩造纸厂做过三年临时工，成家之后常年出外谋生，独立支持一家人的生计，后来在广东做过钢材生意，在郴州承包过果园。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父亲一次又一次错改变人生和家境的良机！ 父亲站在肖家岭自家山林的石铺路上，当年亲手筑牢固的石铺路，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2008年，父亲病情严重时，头脑却丰常的清醒，经常惦记着他的儿女们的婚姻大事，弥留之际还叨念着要去村口看看，看看那囗清澈的井水，看看肖家岭的清秀山林。每当我想起父亲瘦小的模样、忆起父亲叨念的愿望时，胸口便会痛。惊慌无助的我此生再也不能与父亲相见，冬日里只听见肖家岭那几亩山林在呼呼的呜咽。 (责任编辑：副主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