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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北极点(节选)极地探险

优美散文2021-04-0484举报/反馈
远征北极点(节选)极地探险
  
  选自《追寻勇士的足迹》(科学普及出版社2000年版)。(节选)
  
  1995年5月6日,在北冰洋上,一支队伍人欢狗叫,向着一个既定目标奋力冲击。北京时间上午10时55分,“砰”的一声枪响,两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北极点到了!北极点到了!”狂热的欢呼一声接一声。
  
  这时,在茫茫的冰雪之上,“哗”地展开了一面红旗,那是一面五星红旗;它映红了几张激动的面孔,那是一群中国人的面孔;天上一轮辉煌的红日,那是一轮不落的红日;地上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一道历史的痕迹。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中的7名冰上队员,经过13天艰苦卓绝的奋力拼搏,克服了重重困难和险阻,终于把中华民族的足迹延伸到了地球之顶,完成了一个古老民族在进入21世纪之前,在地球上所能进行的最后一次远征。这一时刻,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弦;这一进军,寄托着多少人的心愿;这一成功,凝结着多少人的汗水;这一胜利,使地球上最伟大的民族的一个长久梦想得以实现。
  
  北冰洋上的裂缝千姿百态,奇形怪状。有的张着大口,海水裸露,翻滚流淌,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恨不得把一切吞食;有的刚刚结了一层薄冰,陷阱密布,危机四伏,像一个阴险的魔鬼,就等着你误入歧途;有的刚刚破裂,嘎嘎作响,冰碎水涌,像在施着可怕的魔法,使你望而生畏;还有的早已固结,宽阔平坦,延伸数里,像是一条笔直的路,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然而,所有这些都在变化之中,固结的可能破裂,裂开的又会重新冻住。因此,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备加小心,随时准备应付不测,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上冰以后,一连三天,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据鲍尔说,在北冰洋上能连续碰上这样的好天气是罕见的。但到4月26日上午,天开始阴起来,接着雪花飞舞,天昏地暗,四处茫茫,混沌一片,能见度极低,几米之外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这时,我心头一沉,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可能要出问题。果然,走不多远,便遇到了一条冰缝,犬牙交错,宽窄不一,海水乌黑,深不见底,肯定是刚刚裂开的。我们沿着它走了很久,想找一个地方跨过去,但都没有成功。看见这种情况,鲍尔有点着急,他把我拉到旁边说:“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停下来等,等着冰缝重新冻起来,或者重新愈合。但这往往需要好几天,弄不好还会愈裂愈宽。而我们携带的食品和燃料都很有限,时间一长,就有走不到北极点的危险,万一有人落水,或者器物沉入海中,后果不堪设想。”说完后他两眼紧紧地盯着我,希望我能表示一点意见。
  
  我虽然知道这是生死成败的关键,但心中无底,因为实在没有经验,于是沉思片刻,便又反问一句:“你觉得利用浮冰作桥,能有多大把握?”
  
  鲍尔摇摇头说:“把握很难说,但我想应该试一试。”
  
  说实话,上冰后,鲍尔和他的副手瑞克就成了我们的主导和希望。特别是鲍尔,这是第三次带队向北极点进军。他在冰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密指挥,前后关照,烧火做饭,修理雪橇,无所不干,无所不包,走的路比别人多得多,干的活比任何人都要好。每逢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冲在前面;每逢困难的时刻,他总是挺身而出。特别是滑起雪来,更是大展雄风,转眼之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使人看了瞠目结舌,觉得他的滑雪不仅是一种生存手段,而且堪称艺术表演,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冰上一绝。再加上他那强壮的体魄、顽强的意志、乐观的精神、诚恳的态度,每到危难的时候,他会哼起小曲,使你觉得信心倍增,无所畏惧,只要他在场,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前进的去路。想到这里,我便点了点头说:“那就干吧!”但心里仍然在嘀咕:“亲爱的鲍尔,这次就看你的了。”
  
  鲍尔找到了一块浮冰,也不过几平方米,一下子跳了上去,利用滑雪杆作桨,就像撑船似的,使那块浮冰移动起来,向另一块更小一点的浮冰靠近。这时,瑞克也跳了上去,他们将拴狗用的螺丝钉拧进冰里,把两块浮冰用绳子连接起来,以免它们漂走。慢慢地,两块浮冰便按照他们的摆布,搭成了一座浮桥,但不够宽,两边都有一段空隙。这时,刘少创、李栓科、赵进平、毕福剑也都跳了上去,浮冰立刻沉了下去,他们双脚都已浸到水里。刘少创眼疾手快,几步蹿到了对岸,用绳子将浮冰拴住。毕福剑跳了过去,用电视摄像机拍下了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然后,我们把狗卸了下来,它们一看这阵势,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死也不肯往前走,只好连拉带拽,把它们扔上去,运到了对岸。
  
  关键的时刻到了,那么小小两块浮冰,站上几个人就会往下沉,它能浮得起载有几百千克物资的雪橇吗?如果雪橇落水,不仅食品、帐篷、**都将全部损失,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惟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无线电台也将沉入海底。那时候,吃没得吃,住没得住,外界又不知道,不可能来援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此时,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但谁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顾虑,退路已无,只有拼死一试,于是大家齐心合力,首先把浮桥固定好,然后慢慢地将雪橇推了上去。这时,浮冰迅速地倾斜,雪橇眼看就要滑落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几个队员急中生智,赶快跳到浮冰的另一头,虽然脚都浸到了水里,但浮冰却渐渐地恢复了平衡,就在这短暂的一瞬,大家一拥而上,把雪橇一个个飞快地拖到对岸去了。刚要松一口气,队伍中美国的探险队员瑞卡多慌忙一跳,一下子掉进水里去了,幸好他抓住了一块浮冰,才没有沉下去,李栓科和刘少创几步蹿了上去,一把将他拽了上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当最后一名队员张军也平安地渡过来时,大家高声欢呼起来,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更严峻的挑战还在后头呢。
  
  4月29日早晨,我们的位置在北纬88°57′45″。按照计划,我们今天要跨过北纬89°大关。然而,天却愈阴愈沉,风也越刮越大,并且飘起了雪花,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痛。冰情也越来越坏,起伏很大,冰堆如山,裂缝纵横,破碎得很厉害。经过一阵艰苦努力,到下午我们已经接近了北纬89°。正在高兴之际,鲍尔却突然紧张起来,只见前方昏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浓黑的乌云带,云海相连,像堵铁壁。他先是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冰山,向远处张望了一阵子,然后下来告诉我说:“你看到那条黑色的乌云带了吧,那就是watersky,即水色天空,我们已经走到剪切带了。那乌云就是海水蒸发而成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到前面探探路。”说完便匆匆而去。
  
  过了大约不到一刻钟,只见鲍尔从冰山丛中左冲右突,急驰而回,还未到跟前,就喊了起来:“不好!我们已经陷在剪切带里了,冰层破碎厉害,运动很急,北面向东,南面向西,随时都有裂开的可能,我们的处境非常危急。必须赶快后撤!”听到这里,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要知道,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来到北纬89°线,又要后撤,那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鲍尔态度却很坚决,大声吼道:“再不后撤,我们就会全军覆没!”毫无商量的余地。于是,队伍马上掉头往后,大家吃惊地发现,我们刚刚踩出的脚印早已漂移得无影无踪了,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这时,只听见周围的冰层挤得嘎嘎作响,转眼就在我们的面前堆起了一座冰山。看到这种情况,大家一个个目瞪口呆,慌忙逃窜,我驾着雪橇刚刚翻过冰堆,脚下的海水便哗哗地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身。当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惊讶?是着急?是庆幸?还是怕死?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只好赶紧回过头去,迎着刺骨的北风,让涌出的眼泪冻住。
  
  4月30日,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一大早我和鲍尔便起来商量对策,四只发红的眼睛互相对视,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一路上总是哼着小曲的鲍尔,这时也沉默不语,半天才说:“如果要等,必须进一步后撤,因为这一带离剪切带太近,随时都有陷进去的危险。而且,我们的口粮也不多了,一天也耽搁不得,否则只好放弃。”听到放弃,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大家付出了如此艰巨的努力,怎么能半途而废呢?然而,已经有两天与基地失去了联系,望望队员们疲惫的身影,一个个满脸愁容,我仿佛觉得,这十几个人、20只狗的生命似乎就握在我的手里,真是进退两难,生死未卜。我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好歹已经活了这把年纪,但他们风华正茂,怎么能……我再也不敢想下去了。正在这时,鲍尔一拍大腿,站起来说:“走!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队伍又出发了,但却没有了先前的生气,大家沉默着,在寒风中瑟瑟前行,一队幽灵似的。狗也沉默着,似乎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一个个垂头丧气。只有剪切带的浮冰在不远处挤得嘎嘎作响,像是在嘲笑我们这些手下败将。就这样,走啊走啊,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无法往北跨出一步。突然,走在前面的刘少创喊道:“这里可能有一条路!”大家急忙围过去看,是的,有一排大大小小的浮冰,歪歪曲曲地粘连在一起,蜿蜒而去,但通到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再看那两边的海水,刚刚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踩上去,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叫声,好像在说:“你们敢来试一试?”我和鲍尔对视了一下,决心立刻下定。“冲!”我大声喊道。因为这是惟一的希望,也是我们惟一的生路,潮流随时都有可能袭来,稍一犹豫就有可能丧失时机。于是,大家沿着那排摇摆不定的浮冰一阵猛跑,踩得浮冰嘎嘎乱叫,喷出的水花四散飞起。渐渐地,脚下的剪切带连同它上面的那道黑云,即所谓的watersky,都被我们甩到身后去了。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观望时,虽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谁知道那条路会通到哪里去呢?如果正好把我们引到剪切带的中央,岂不要全军覆没?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大渡桥横铁索寒”的诗句。但这时却是“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加拿大中部时间5月5日晚上,我们终于来到了北纬89°59′的地方,前面不远处就是北极点了。这时,美国人所带的两台GPS卫星定位仪都已冻坏,只有刘少创带的那台仪器还能工作。于是,寻找北极点的光荣任务就落在刘少创的肩上。这时,大家都停下来休息,只派刘少创前去确定北极点的位置。刘少创接受了这一光荣而神圣的任务,穿好滑雪板,带上GPS,斗志昂扬,神气十足,脚下一蹬,便兴冲冲地往前滑去。刘少创不时地盯着手中的GPS定位仪,就像是在冰上寻宝似的,生怕北极点在自己脚下溜过去。而大家则以急切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然而,冰是漂的,风是动的,仪器也有一定的误差范围,所以,要精确地测定北极点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见刘少创在前面东跑西颠,转来转去,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足足折腾了大半天,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高声叫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哪?”
  
  终于,刘少创从地上站了起来,向这边招一招手,大家不约而同地向他冲去。那距离越来越短,那心情愈来愈急。突然,“叭”地一声枪响,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大家欢呼,跳跃,拥抱,祝贺,热泪盈眶,狂喜无比。这是历史的瞬间,永远难忘的公元1995年北京时间5月6日上午10时55分。
  
  这一时刻标志着中华民族的足迹终于延伸到了地球的顶端!
  
  这一时刻宣告了中国人在北极以外徘徊的历史已经永远结束!
  
  这一时刻表明了世界上一个最大的民族终于走遍了全球!
  
  这一时刻昭示着人类必须共同关心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星球的未来和前途!
  
  就这样,在21世纪到来之前,我们终于完成了中华民族在地球上的最后一次远征。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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