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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捕鱼(散文)

优美散文2021-04-03100举报/反馈

我所在这个乡村,无论小孩还是大人都喜欢雨天,不为别的,雨天可以开开心心出门捕鱼。
   一遇雨天,人们便顶着雨水带上各种各样的渔具奔往野外,池塘、河道、沟渠、水凼,有水的地方就有捕鱼人的身影。人们想趁天公作美找一个乐子愉悦身心,捕一些鱼改善伙食,或者将捕来的鱼拿上街换回心仪的物品。
   捕鱼通常有四种方法:钓鱼、戳鱼、赶鱼、搬鱼。我家只有戳箕和自制的土钓具。我家仲兄是捕鱼高手,一只戳箕,不,哪怕徒手都能将捕鱼发挥到出凡入圣的境地。和他出门捕鱼,只管跟在屁股后面提凉鞋、端脸盆。
   住家附近的池塘如数家珍,可供捕鱼的共有四处,有鱼的只有一处,就是生产队遗留在邮电校里面的一个无名池塘。
   邮电校池塘我轻车熟路,晴天常常和小伙伴一起去那里“瓶吊”观赏鱼。所谓瓶吊,就是将一只空橘子罐头玻璃瓶,瓶颈用三股铺盖线系在一根竹竿上,里面搁上一些米饭、鸡骨头之类的荤腥残余,轻轻沉入水中,片刻过后提起,一尾尾玲珑可爱的小鱼、小虾、色彩斑斓的“金菜板”便稇载而归。瓶吊的趣味在于观赏,与捕鱼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邮电校、七零三的几位教职员工也喜欢捕鱼。一得空他们便会邀约上生产队池塘钓“野生鱼”,美其名曰闲情雅趣。野生鱼,呵呵,生产队池塘里竟然钻出了野生鱼?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一场大雨天,伯仲二人和往常一样,带上戳箕去邮电校池塘戳鱼。一条四斤重的红鲤中了他们其中一人的钓钩。钓鱼人在堰坎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兜得晕头转向,鱼丝毫没有妥协,反将岸上的钓鱼人折腾得人困马乏,一不留神拽上鱼竿蹿向池塘中央。仲兄飞身跳下池塘,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用戳箕戳鱼在川西坝子,是一种最常见的捕鱼方式,不费任何周张,说走就走干净利落。戳鱼同样有几种方法,一种是沿着水沟、池塘浅水、水凼乱戳一气;一种是将戳箕安置在水沟中,两端空隙塞上淤泥,用腿由远而近将鱼赶进里面;另一种是将水沟一段两端用淤泥扎断,将水搅浑,待鱼浮出水面,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还有一种是用砖头将戳箕压在水流或湍濑处守株待兔。
   每逢雨天,我便会和俩兄长带上戳箕、脸盆,去邮电校池塘浅水区、入水沟里戳鱼,收获的多是小鱼小虾。入水沟与学校围墙外小观堰泄水沟上下相连,总长约摸三百米。一次暴雨天,仲兄在泄水沟涵洞里“戳”了一铁桶鲤、鲫。
   独自一人我常常去那段水沟,不敢钻进黑漆漆的涵洞,大鱼总不至于一条撞不上吧?经不住捱,他说了“大实话”,他“无意”捅破了涵洞另一端池塘溢水口的竹篱笆,把戳箕安在溢水口下,一条条趁着雨水溜之大吉的鲫、鲤便成了他的盘中餐。
   我捕鱼实打实,从不敢惦记无意戳进池塘禁区,单独一个人连生产队地界外也不去。一遇下雨天,哥俩不在,我便带上戳箕直奔哑巴堰溢水沟,或者窑坝子中沟。
   哑巴堰溢水沟蜿蜒曲折,宛如一条回旋扭动的长蛇。每遇雨天,一些个头小的鱼便会从哑巴堰溜入这条水沟顺流而下,我便抓住机会,顺着水沟一口气戳至窑坝子秧田边一条中沟(生产队边界所在)。
   中沟与从窑坝子一片秧田中央,穿行而下的另一条水沟垂直交汇,水沟与沿途秧田出入水口互通,泥鳅、小鱼、小虾多会在类似回水凼的出入口聚集。在那里我每每收获一条条金黄、肥硕的泥鳅。
   一遇雨天,在那片秧田的其中一块里便会发生一种奇妙现象。果园、菜地沟浍、马路两边排水沟溢出的水流,顺势流向低洼处的秧田一角,在那里冲击形成一个小水坑。一大群泥鳅聚集在水坑中,一条接一条向着一米多高的坎顶溯流上蹿(人们称为挣上水),人下到水里视若无睹。
   石灰桥的捕鱼人就很不一样了。一次暴雨天,第一次随两位兄长去那里捕鱼,便让我大开眼界。与他们相比,我玩的纯粹是小孩子过家家。石灰桥捕鱼人的手法大相径庭,虾耙、筝(音)、赶网,门门类类标新立异。一趟,不,一次的收获便足以让我汗颜。
   虾耙,一种竹制渔具,看起来有些像一只特大号的海螺。周遭的篱条细韧、圆润、间距稀疏,一看就心怀抱负。缝隙间的漏网之鱼正是我等求之不得的小鱼、小虾。虾耙体积大,小孩子无法操控,而且一只虾耙的价格不菲。
   赶网,是众多渔具当中最为新奇的一类,来石桥之前我闻所未闻。赶网由两部分构成:一根长约一米的普普通通的竹竿、一张由三根细竹竿支撑开的三角形鱼网。操作起来很像用扫帚往戳箕里赶垃圾。赶鱼人沿着岸边水草丛、回水凼边走边赶,捕获的个个是羡煞旁人的大家伙。他对河道的构造、鱼藏身之处的了解如指诸掌。水中如履平地,十网八九不空。
   筝,算得上我所知晓捕鱼用具中的庞然大物了。将四根三四米长韧性十足的竹竿,一头用绳索捆绑在一起,另一头分别系在一副四四方方的渔网四角,顶部捆绑上一根活动自如的竹竿(用作支撑),系上一根长长的拉索(控制筝的升降、稳定、方位调整),便算是一副完整的筝了。筝分大小,大筝干重有二三十斤、对角径七八米。
   搬筝,我很久以前便见过,能将筝使到如此神入化境地的,石灰桥见的是第一个。在我的意识里,筝就是吃碰碰胡撞运气的玩意,不撒一块骨头,能让鱼乖乖就就范,做梦去。五哥给我讲起搬筝的时候,就像一条对水生世界了如指掌的鲤鱼精,他告诉我,鱼撞了网他知,说得胸有成竹。他口水说干,白搭。五哥搬筝,就像老太太穿针引线,十穿九不进。
   亲戚铁匠五哥会搬筝,打小我就知道,他那副筝看起比他重。随父亲去中沙河堡探望郑大孃,他常常带我去下沙河大桥下面大沙河里搬鱼。五哥搬鱼不说话,也不许别人问这问那,板着脸只管盯着水面抽纸烟。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就像鱼真能听懂人话似的。鱼真有那么邪乎?邮电校几位钓鱼人说说笑笑,不一样频频得手。不说话,五哥也搬不上鱼,甚至看得我都厌倦了筝。
   石灰桥搬筝人,搬的不是鱼,是自信。别人可不像五哥,神神叨叨这不让那不许,别人头戴斗笠漫不经心站在河岸上,一手拽住筝绳,一手夹一支纸烟,一边和过上过下的人打趣、聊天。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洒落。起筝的灵感不知源于何处,也不知是不是鲤鱼精五哥嘴里吹得玄之又玄的预感,起筝的收获就像未卜先知。筝没全出水面,别人就知中了鱼,早早向筝里伸去鱼舀,信手将鱼儿舀进兜里。
   五哥舀鱼,舀得人揪心。皱上不驺也驺巴巴的眉头,盯了又盯,瞅了又瞅。就像不盯紧它们,就会从网里旱地拔葱凭空蒸发。舀来舀去,没把自己一个趔趄连筝一块儿舀进大沙河里。
   五哥一定很郁悴,他的样子就能看出,神色沮丧,裤挽下两只筝竿一般粗细的小腿,像无法支撑他的重量,走起路偏来晃去,一如蹦跶得筋疲力尽,被他终于舀进兜里边去那几只半死不活的泥鳅、虾米。五哥又很执着,有没有收获,照旧去捕鱼。我真不知,五哥究竟是喜欢筝还是喜欢鱼,或者只是打着搬鱼的幌子躲开郑大孃絮叨,去独自享受捕鱼这种随心所欲的快意。在我看来,捕鱼,对于绝大多数捕鱼人说来,更像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能够从中体味到无穷无尽的人生乐趣。捕鱼的意义远远大于捕鱼本身。
   20200808于成都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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