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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乡愁不过一碗酒(散文)

优美散文2021-04-03172举报/反馈
摘要:醉眼朦胧里,家乡的一罐老酒,牵出了我无数的乡愁。

【摆渡】乡愁不过一碗酒(散文)
  
  
   今天是十五,是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攀枝花玩耍的第四天。每逢月圆之时的独居时光,总有些百无聊赖,便会想念家乡的人和事。我的家乡鹤庆,位于祖国西南边陲,是风光秀美的龙潭之乡,也是闻名遐迩的稻米之乡,还是民风淳朴的礼仪之乡。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离开家乡二十一年了。离家久了的游子,总想回去转一转。对于我,回家乡的路程不算远,也不必大费周章。转两三次车,耗费十二三个小时,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回去。但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琐事牵绊着手和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被生活切割得太细碎。年岁渐长,看似简单的事却越发艰难,乡愁越发浓郁。
   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以为那是故乡的月亮,就会想念年迈的母亲,想念天堂里的父亲,挂念做了脑溢血手术的姐姐一家人的生活。任何时候想起故乡的人和事,就像波光粼粼的湖水涤荡着我的惆怅,挤压着我柔软的心房。此时此刻,泪泉是充盈的,眼眶是湿润的,就像朱自清一样,想披上一件外衣,到荷塘月色中去,把心放平,把所有愁绪都转移。
   踩踏着月光,背着双手,我在小区里闲逛。逛累了,我走出小区,走进一家名叫小天猫的超市,想买些吃的东西,填补身心的空缺。在卖酒专柜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排黄色陶瓷罐装酒格外耀眼。当苍劲有力的“鹤庆老酒”几个大字跃入我眼帘时,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我的整颗心,我的手和脚都在颤抖。俗话说,“丽江的粑粑鹤庆的酒”。鹤庆出产的酒之所以能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它始终坚持独一无二的传统工艺,选用上等的小麦或包谷进行纯粮食酿造,还得益于得天独厚的龙潭水。据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时,曾在石寨子一家农户借住,闻到从床底下的酒坛里散发出来的酒香,他彻夜难眠。对鹤庆酒情有独钟,爱不释手,于是乾隆帝御赐为“鹤庆乾(干)酒”,要求年年朝贡。
   手里提着两罐酒,无法掩藏内心的欢喜和兴奋,无法掩藏喷涌而出的乡愁。
   我急忙往家里赶,只想马上打开瓶塞喝一口。之所以这样喜欢鹤庆乾酒,是因为它弥漫着醇厚的酒香以及家乡人的纯朴、善良和热情。最重要的是,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品尝到家乡的味道。当那一口醉人的乡愁入喉,我便立即与阔别多年的故乡好友杨波,分享此时此刻愉悦的心情。
   酥一盘香脆的花生米。轻轻将标志有“鹤庆老酒,纯粮酿造”红色方巾上沉积的灰尘擦拭干净,解开黄丝带,用银色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撬开陶瓷罐的瓶盖,打开塞子,往酒杯里慢慢斟酒。随即,一股清凉透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刚抿了一小口,一种清香、甘甜、爽口、纯净、暖暖的、独一无二的故乡味道,在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弥漫开来。在自斟自饮中,一些熟悉的身影,一些渐行渐远的往事,一种无法化解的乡愁,又如潮起的浪花,湿润了心房。
   在醉眼朦胧里,我看到了父亲孤单的身影;看到了他为子女,为家庭,为生活,奔波忙碌。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像一头老牛,匐下身子,撑起这个家的脊梁;想起了父亲给予我宽广无私的爱,簇拥着我勇敢踏上成长之路;想起了一个寂静的夜晚,疲惫的父亲在一盏橘黄的灯光下独饮鹤庆乾酒;想起了老屋的墙上,贴满了鲜红的奖状,那是作为上门女婿的父亲,精心侍奉奶奶获得的……
   “有事没事,整天就只知道喝酒!”奶奶对我父亲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喝醉了酒,斜靠在破旧的沙发上,平常沉默不语,此时成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话婆子的模样。“嘿嘿,嘿嘿……”自讨无趣的父亲满怀愧疚,干笑几下,然后一摇一晃独自睡觉去。
   “哎,背也驼了,皮肤都被太阳晒焦了,你爸挺辛苦……酒喝多了会伤身体。”父亲刚转身,奶奶拿出手绢擦眼泪。想起这些场景,浑身都是钻心的疼。
   父亲在世的时候,睡觉前一个人喝点鹤庆乾酒,这是他无法改变的生活习惯,也是他平凡的生活中除了廉价纸烟之外,为数不多的喜好。遇到奶奶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又成了“出气筒”的唯一理由。对于奶奶的指责,父亲一般“充耳不闻”。实在躲避不开,只能用“酒是粮食的精华”,“喝点白酒能提神”,“喝点白酒消除干活的疲倦”之类,非常笨拙的话进行胡乱搪塞。
   父亲喜欢上鹤庆乾酒,还有一个原因,他本身就是酿造鹤庆乾酒的行家里手。在农闲之余,父亲到西龙潭酒厂(鹤庆酒厂的前身)干一些零活,挣点碎钱,用来填补生活以及我们姐弟三人上学的费用。因为肯学,肯下力气,干活认真细致,父亲很快就成为酿造鹤庆乾酒的行家,成为酒厂核心技术骨干。从此,精心浸泡、淋洗大麦和苞谷等酿酒原材料,然后初蒸、煮粮、复蒸、摊凉、下曲、发酵、蒸馏等一系列复杂的传统工艺,就成了父亲生命里起早贪黑的陪伴。酒厂离家不远,只有两三公里。忙的时候,父亲一个月才回一两次家。在家里休息一两天,又匆匆忙忙地往酒厂里赶。这样辛辛苦苦地干一个月,父亲拿到手也只有四百多的工钱,除了留两条廉价纸烟的钱,剩余部分全部上交给奶奶。那时的父亲,舍不得为自己添置一身衣服,也舍不得为自己买一双新鞋。
   看着消瘦的父亲,看他逐渐深陷的眼眶,那份辛苦,写满了他日渐衰老的脸。这种痛,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狠狠扎了一刀,让我深有体会。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每隔三四天,我跟着母亲和村里的大人到城郊附近一家小酒厂购买酿酒剩的下脚料,和米糠、磨碎的大豆杆粉末一起喂猪。刚走进低矮破旧的厂房,一股污浊的空气,夹杂着酿酒残余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顿时,我的身体开始极力抗拒,只想尽快逃离这种闷热潮湿、令人作呕的地方。脚步还没迈出去,我就想起了整天整夜待在酒厂里的父亲,想起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对其貌不扬的父亲,我心里又多了一份敬畏。
   “或多或少,你父亲的病与他以前的酿酒有关系。”父亲胃癌住院期间,前来探视的邻居大伯满怀惋惜。
   “多好的人啊……你父亲,生前最放不下的还是你……”父亲出殡时,已经八十高龄满头白发的邻家奶奶,昏暗的眼睛里全是滚烫的泪水。
   醉眼朦胧里,家乡的一罐老酒,牵出了我无数的乡愁。我想起远走了的父亲;想起家乡白发苍苍的母亲;想起了多灾多难、大病缠身、一生命运坎坷的姐姐……我这个远离故土的游子啊,如何才能化解久藏在心中悠久的乡愁?也许,只能在故乡的月光里,自斟自饮一壶干烈清纯的老酒吧!
   (原创首发)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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