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

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前几天的一场小雪将冬日的寒冷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屋外，呼呼的西北风不懈的刮着，农家小屋里窗格上的白纸被寒风吹得”呜呜”作响。年轻的父亲一手端着用勺子盛着的浆糊，一手拿着白纸认真地糊着窗户上的每一处缝隙。父亲一边糊一边自言自语道“针粗的窟窿牛腰粗的风哩”。窗格的正中间贴着一对用红纸剪成的火红的“桃心”，在那红彤彤的桃心的映衬下，农家小屋显得格外地温馨和喜庆。

农家小屋的炕头上整整齐齐地睡着六个孩子，孩子们个个活泼可爱，此时正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

天蒙蒙亮，年轻的父母亲就已起床。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被母亲整理的干净而舒适。炕头前，炕洞里的火苗正熊熊燃烧着，那燃烧着的柴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柴草燃烧时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那闪闪的火苗将屋内仅有的几件陈设照射得闪闪发亮。

炕头的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八仙桌中间放着一个圆圆的火盆，火盆周围被勤快的女主人擦拭得漆黑光亮。火盆上端坐着一个陈旧的水壶，水壶的周围已被煤烟熏成了黑褐色，但壶盖和壶盖下面的部分却被擦拭的光亮如新。

火盆里的火苗正一闪一闪地燃烧着，火盆上水壶里的水即将被烧开，此时正发出“滋滋”的声响，那“滋滋”的声响时急时缓，忽高忽低，犹如一曲渐渐达到高潮的美妙的轻音乐，那乐声轻声曼妙、恣意忘情地回荡在这温馨的农家小屋内。

炕洞里和火盆里的火依旧燃烧着，农家小屋内渐渐地温暖了许多，母亲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催促着睡在炕头上的孩子们赶紧起床。

不知是由于天气太冷，还是那时不穿内衣内裤的缘故，刚从热被窝里出来，那棉袄棉裤挨到身上总是感觉冰一般的凉，所以几个孩子总是赖着不肯起床。细心的父亲便轻轻地拿出早已焐在了被窝里的棉袄和棉裤。从被窝里拿出棉袄棉裤后，父亲摸了摸衣服里面，感觉衣裤任有些冰凉，他就又一件一件把衣服拿在火盆上面烤了烤，兄妹们便趁热迅速穿到了身上。

穿好衣服后，顽皮的孩子们便抢着摘掉窗户上的窗帘，开始欣赏起了玻璃上那美丽的“风景”。

由于天气寒冷，屋内的热气在玻璃上遇冷后，玻璃上就会被冻上一层薄薄的冰，这层薄冰上的画面真可谓风景迷人，气象万千：上面有起伏的山峦，有茂盛的草木，有嶙峋的怪石，有沉甸甸的麦穗和稻穗……真是要什么有什么，看什么像什么，看着那无限的风光，往往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想。

“在这里面捉迷藏可是谁也找不到的，而且还可以藏很多人哩”弟弟说。

“妈，这上面冻得全是麦穗！”哥哥像发现了宝藏似的兴奋地叫着。

“那明年小麦的收成肯定会好的。”母亲轻声回答着。

每年腊月腊八的前一天的晚上，父母亲总是在外面冻上一盆清水，待第二天看冰里会冻出什么图案来，以此来预测第二年哪种庄稼会有好的收成。

风渐渐停了，但天气依旧地寒冷，太阳似乎也被冻得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泛着白光的太阳正努力地冲破寒冷的桎梏，一点一点竭尽全力地从天边升起。

等太阳从天边艰难地爬出来后，外面渐渐有了行人。

屋外，平时一早就飞来飞去，叫个不停的小麻雀，此时正瑟瑟发抖地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它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那可爱的样子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绒球点缀在树枝上；家里的几只母鸡冻得蜷缩在向阳处的一个角落里；而那只大公鸡也失去了往日引吭高歌的勇气，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威武和雄健，它不停地变换着爪子，总是摆出一幅金鸡独立的姿势，将一只爪子站在地上，另一只爪子深深地藏在自己身体下面的羽毛里。无论天气怎样寒冷，它总是忠实地守候在自己的妻妾们的身边。

远处的田野里，一位老者，身上穿着一件污渍斑斑的破旧的绵羊皮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棉帽子，腰里系着一根草绳，身上背着一个残缺的背篓。他缩着脖颈，佝偻着身子，双手抄在袖筒里，胸前抱着一个粪叉，在空旷而又萧索的田野里捡拾大粪。那棉帽将老者的头和脸捂得严严实实，但从老者的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呼到棉帽子上后，立即变成了亮晶晶的冰珠，那胡子上，眉毛上全都变得晶莹洁白。远远望去，那老者的身影在旷野里显得孤单而寂寞，那画面不由使人想起了古诗中的“蓑笠翁”，那“蓑笠翁”似乎变换了季节，变换了时空一般地，行走在空旷苍凉而又萧索的寒冬里。

再冷的天也挡不住小孩们要玩耍的欲望。陆陆续续有小朋友拿着自己心爱的鞭子和老牛（陀螺），抱着自己自制的滑冰板来到了沟渠边的冰面上，他们在冰面上打“老牛”，滑冰，弹珠子，虽然一个个冻肿了手背，手上被冻得裂开了口子，但那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玩耍的快乐。实在冻得不行，就扔下手中的“老牛”和鞭子，嘴里喊着，“看好我的老牛和鞭子，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飞一般地跑到家里的热炕上焐上一阵。

太阳升高了，也逐渐恢复了他原有的光泽，这时的大地也被太阳涂上了金色的光芒，这时，各家的“掌柜的”们，便不约而同地来到向阳处的一道残垣断壁旁边“晒暖暖”，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既避风，又能晒上太阳。

只要天气不是变得很坏，他们每天总会准时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在这里交换他们道听途说，然后又加上自己的想象得出来的新闻，说说谁家的女人好，说说哪家的孩子有出息等等，在他们的嘴里每天总能听到说之不尽的花边新闻。说到兴奋处，一个个眉飞色舞，满眼放光；发生争执时，又一个个面红耳赤，似乎自己所说的话永远是颠覆不灭的真理。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那是勤劳的家庭主妇们开始准备一天的早饭了。不一会儿，甜甜的炊烟味儿，香喷喷的饭菜味儿总会交织在一起，飘荡在空气里，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又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孩子跑过来道：“爹，俺妈喊你去吃饭哩”。而各家的“掌柜的”们总是意犹未尽，有时非得等孩子再来喊上第二遍时，才肯恋恋不舍地离去，边走边说“明天咱们再扯，再不回去，家里的（老婆）就要生气了”。

于是，大家便会心地笑笑，各自领着自己的娃儿们回各自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