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脑袋
我长着一个小脑袋,这是我成年之后才知道的一个秘密。小时候,脑袋和身体的比例相差不明显,因而并未引起注意;成年后,身体长了,脑袋却没增大,才被一些好事者引为笑谈。 我的小脑袋,不光小,还有一些难言之隐。 其一是外形丑。砍不扁旋不圆,有点像歪瓜裂枣。刚到山里教书时,有刻薄的村民形容我的脑袋像枣核;我表面上不答应,内心却觉得挺形象。人靠五官立世,我却自惭形秽。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胖过,脑袋自然也不曾发福,称为尖嘴猴腮毫不过分。六小龄童如果没演孙悟空,把我打扮一番也不会逊色。中年后,头发脱落厉害,沙漠化严重,加上额头皱纹如同爱因斯坦,使我更加面目可憎;要不是脸皮跟着加厚,真不敢出去吓人了。 其二是好晕菜。年轻时,看见人家倒立、翻单杠、鲤鱼打挺、原地旋转,自己一尝试,立马觉得天旋地转;瞧着人家像陀螺一般自如,便痛恨这个脑袋。十六岁考上中师,到市里体检,坐上公交便晕车,担心过不了关;幸好晕车不算疾病,才蒙混过关。随着年龄渐长,心脑血管也出现问题,仍和这个小脑袋有关。那天听同事说,国外有了换头术;如果真能,我真想提头去见医生。 其三是不机灵。我这颗小脑袋从小就老实,把老师的话奉为圣经,学成了书呆子。不懂得世故人情,学不会八面玲珑。因为受脑袋连累,身体也跟着遭罪,处处受排挤和打击。人家一看我貌不雅众,便只许我人微言轻,决不允许我颐指气使。久而久之,我便出现了“温水煮青蛙”的效应。我现在不但气场不强大,混在人群里找也找不出来。 说到此,似乎我的小脑袋一无是处了,其实不然,在某种程度上,我很得感谢这个小脑袋。 我靠这个小脑袋吃上了公家饭。学生在校学习,无非就是训练脑袋。有的孩子脑袋大,却不透气,怎么学也学不会,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就是这个道理。我头小志气大,常有“学霸”之称,在村里名震一方。人家提到我,总是用“聪明”二字形容;我表面上淡定,内心却很得意。我最能显摆自己的就是考试。考场上我的小脑袋冷静、沉着、准确地击中每一道题的要害,让它满纸生辉。因为脑袋聪明,我的身体也曾披红挂彩,耀武扬威。期中期末考试后,我奖状贴满墙,人家只能羡慕嫉妒恨。在脑袋竞争中,不承认天赋是不行的。后来我终于金榜题名,端上了铁饭碗。 我这颗小脑袋审美能力强。甭看我自己丑,对美却敏感得很。在审美上,我敢与朱光潜一较高下。从自然万物到人本身,我自有一套审美标准。尽管审美能力人人皆有,但像我这样让美深入骨髓,并发之为诗情画意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我脑洞张力很大。爱因斯坦脑袋不大,脑洞却大得吓人,以致成为天才人物。我不敢自诩为天才,但论脑洞大开我也不甘示弱,以至于脱发被看做聪明绝顶,我也就默认了。 写到此,我的小脑袋的功与过昭然若揭,就此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