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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拉子馍

散文随笔2023-06-1765举报/反馈

天南海北的游客进入紫阳,该吃的吃了:蒸盆子;该喝的喝了:富硒茶;该逛的逛了:擂鼓台;该游的游了:文笔山;该看的看了:石板房;该漂的漂了:任河放舟;该耍的都耍了:篝火晚会。尽兴之余,那么,该带走什么呢,春夏有紫阳毛尖,秋冬有金钱贡桔,临别最惦记的,当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麦拉子馍”,扑面而来的清香,别提有多垂涎欲滴。

说它土,是因为名不见经传,食材粗放原生态,包装既土又难看。麦拉子馍的前身,是用石磨磨出的新鲜苞谷糊,经昼夜发酵而成的苞谷浆,灌入桐叶,包裹为三尖角,再通过上笼蒸熟,即为当地人俗称的浆巴馍,其形其状,估计唯紫阳独有。郁郁葱葱的苞谷地里,背带似宽宽的苞谷叶儿,紧紧地缚着襁褓中婴儿般的苞谷砣砣,吹胡子瞪眼的等待人们前来收获。乡下大嫂背着喇叭花似的竹编背笼,掰下一个个苞谷砣,撕开襁褓,将黄灿灿、白胖胖的婴儿扬手丢入背笼。接着回家又麻利地撸下玉石般的苞谷粒,和水泡胀,呜呜咽咽推动石磨,像在唱一首掉了牙的老歌,那苞谷浆液从上磨与下磨的缝隙间顺势流淌,仿佛金色的瀑布,给下磨拉上一圈滑腻厚重的围裙。趁着苞谷浆睡在木桶里发酵的空挡,靠山吃山,就地取材,大嫂从后山摘来一大片一大片的油桐树叶,如同一张张绿色的大蒲扇,茎络舒展,青翠欲滴。灌浆后的大蒲扇被折叠成三角形,在沸腾的云山雾罩中渐渐膨胀,有些如欲望中的野性,挤出来一星半点难以包藏的桀骜不驯。剥开桐叶,会看到熟透了的浆巴馍,淡紫色表皮儿清晰烙印着桐子叶深深浅浅的脉络。一口咬下浆巴馍的一只角,满口生津,酸酸的甜甜的,酸甜酸甜的,还有桐叶清香。

土得掉渣的浆巴馍,历来是紫阳人便捷实惠的早点,现代人上顿下顿白米细面,总有个时候吃多了、吃腻了、吃烦了,换个口味咥点儿粗粮野味儿,浆巴馍,自然属当仁不让的首选。沿街随时见到大嫂们提篮兜售的身影,普通得连城管见了都睁只眼闭只眼置若罔闻,别的小商小贩被撵得鸡飞狗跳,对她们却网开一面。旅游热了山城,喜欢猎奇的越来越多,外地人识得这是特产,走时便三十五十个地买回去,带给家人慢慢品尝。物以稀为贵,巴掌大一块儿浆巴馍,由当初五毛钱一个,涨上一块,继而一块五,至现在的两块。新鲜苞谷浆节令性比较强,大嫂们对浆液进行移花接木,以假乱真,形成了如今改良版的浆巴馍——麦拉子馍。即将家产小麦磨面,既不过筛也不过箩,连渣带粉发酵成浆,富含粗纤维,尤其适宜老人,润肠通便促消化,其口感香酥软糯,毫不逊色苞谷浆,且一年四季都有得卖。每位大嫂每天的销量均在五六百个以上,足以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和日常开销。相当一部分大嫂们在县城买房,住进了城里,她们也不再抽空回老家山上去摘桐叶,所需自然有人上门提供鲜叶,按斤两交易。昔日的石磨已然退居二线,各自躲在角落里,回味过去的欢乐,就连打浆,都使上批量化生产的电磨。当然,急功近利不仅表现在这些方面,浮躁的社会,利欲的驱使,一些街边店铺李逵变身李鬼,购置了电饼铛,安装了电烤炉,更简便快捷,所售浆巴馍呈圆形,充其量只能叫做炸糕或煎饼。因此,吃货们在挑选时一定要擦亮眼睛,购买那些有棱有角、桐子叶包裹的三角软粑,如此方正宗地道。浆巴馍,这不起眼的小吃,竟然在山城形成一道看不见的产业,生机勃勃。

据大嫂们透露道,她们的浆巴馍销路好,供不应求,百分之七十被外地人买走。其中大多是早年打拼外地的本土紫阳人,旅居省地市或北京,尤以西安为最多。他们回乡省亲,又挂念家中老人念旧,宅居都市,吃不惯当下时髦的洋快餐,就爱嚼个浆巴馍,好这一口,说这东西挺沾地气,乡土味儿浓,有着乡愁的标记。在此不妨套用诗人余光中的诗句,来聊以慰藉:小时候,乡愁是一坨酸甜的浆巴馍,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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