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口弦
李芬的男人得癌症死了,她喃喃嘀咕:"好啊,死了好啊,终于会死掉了!你也会有死的一天!" 我不解,问母亲。 母亲感慨:"这都是因为一副口弦,夫妻从此结仇啊!" 解放初,李芬是童养媳,嫁给了村里的七少,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七,所以都这么叫。据说那时的李芬长得很漂亮,少七长得很丑。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只是这牛粪也不太肥。 一天,生产队种包谷,全体村民出工。李芬也扛着锄头,走在人群中。亭亭玉立就是那个样子啊,也叫鹤立鸡群。村里的光棍们见了,都偷偷地看,馋馋地看,看个仙女似的。 "嗨,芬,芬!"一个叫树树的帅哥——说是帅哥,其实就是个光棍——盯着她看,还挤眉弄眼。李芬埋着头走开了。 收工,休息。树树坐在草地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副口弦,含在嘴里边吹边拨。那声音真好听!美妙的旋律顿时引来很多围观者,妙龄的李芬也在里面。树树边弹边偷偷瞅李芬,而李芬只顾看他嘴里的口弦,眼里闪着光芒。 李芬忍不住开口了:"真好听!" "要么?送一副给你。" "送给我?" "嗯,我会做。竹片削抠好了,放在锅里煮,晾晒,加根簧片,试音,就做成了。你看嘛,口弦就三根弦,一根叫公弦,一根叫母弦,一根叫子弦。这副公弦音不是很准,我回去重新给你做一副吧!" 几天后,他果真给她做了一副,悄悄塞在她手里,被人看见了。 她回到家,七少的脸都变绿了。他阴森地问:"你衣兜里装的啥东西?" "一副口弦……" "哪个给的?" "别人送的……" "我在问你,哪个给的!" "呃……呃……树树。" "他为啥要给你这个?说!" 她被问蒙了,浑身战栗,像冷风中颤抖的蝴蝶。 "死不要脸的,说!" 她"哇"地哭起来。 "你跟他咋了?他把你咋了?说!你是我婆娘啊!你这个死不要脸的骚货!" 他转身拿起牛鞭,"嗖嗖"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一连打了十几分钟。她被打得皮开肉绽,爬在地上起不来。之后,被关进了柴房,饿了三天三夜。她的后家听说了,愤愤地说:"七少啊,她是你的女人,交给你了,好好教吧。打死了我们也不会埋怨你。"她的妈妈却偷偷抹泪水,哭着说:"造的啥子孽啊,我闺女是咋的啦?我们都是本分人哪!" 那幅口弦,她不但不交,也不毁,藏得死死的,说留个纪念。 她再没见过树树,仍然和七少生活在一起,因为她是他的女人了。她常常被他打,最后也习惯了。后来,两口子有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很多年后,树树死了,她偷偷哭。 后来她男人死了,她喃喃地说:"好啊,好啊,终于死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