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槐条子

紫穗槐，我们老家叫棉槐，一个根上能长出许多簇拥在一起的长长的条子，我们叫它棉槐条子。

由于没有主干，长不成房梁或檩条，自然不被重视。农民从不把它们种植在耕地里，而是种植在田间地头的沟沟坎坎或者贫瘠的山脚旮旯里。自从栽种上，就再也不去管它们，任其自由生长。秋后，等到收完了庄稼，农民们彻底闲下来之后，才想起它们。然而，招呼它们的却是一把把镰刀，人们将所有棉槐条子贴根割断，捆绑成一捆一捆的，然后把它们扔进池塘，压上石块，直至完全浸入水中，沤上个把月后再捞出来晾干。

虽然不堪大用，但它们还是有很多用处的，比如编筐编篓、编制围栏什么的。我父亲虽然是银行职员，却有一手编筐编篓的好手艺。他编出来的篓子和筐子总是那么周正、结实、漂亮，连村里真正的编匠看了都伸大拇指。

有一次，父亲在编筐，我递给他一根棉槐条子，他看了一眼说：“这是生条子，不能用，要用熟条子。”

“爸爸，为什么要用沤过的条子？”

父亲边编筐边说：“因为没有沤过的没有韧性，太脆，容易断裂，一是不容易编，二是编出来也不结实。”

长大后，每当想起父亲这番话，我总会想起那些沤在池塘里的棉槐条子，它们被割掉、遭捆绑、背负沉重、被水浸泡……时间过了很久，它们依然默默地承受着。我想，它们大概有一个信念：即使不能做栋梁，无论经受多少磨难，也要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