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月份牌”
搬入武家庄老年公寓后,我与母亲同住9层,门对门。早晨起床,洗把脸,拉开门,发现对面母亲的门虚掩着,知道她已起床了。推门进去,母亲正在扯挂在衣柜侧面的月份牌。见我进去,问:“对的了吧?”我瞅一眼,月份牌上露出的是10月8日,寒露节,便告她:“对的哩!今日寒露了!”她听了,自言自语:“又快都扯完了!” “月份牌”是我们这儿老百姓的叫法,其大名应是“日历”。家里头开始用上月份牌,已记不清准确年份了,但我上世纪50年代上小学时,肯定就有了。那时的月份牌,只有纸烟盒大小,上面的信息也十分简单。记忆中,扯月份牌是我的乐事。每天扯着,翻着,检点着:再有几天就五月端午了,再有几天就八月十五了,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再有几天就放假了……也许是生活的重负使父母亲整日忙碌,一日三餐远比那纸片片上的信息更需要操心的过吧,那时候,父母亲远不如我们兄妹几个对月份牌那么关注。 日子随着一张张月份牌的更替而逝去。我们兄妹相继成家,挑起了生活的担子,而且有了自己的子女、孙辈。在漫长的岁月中,我的墙上贴过五彩缤纷的年历,挂过精美无比的月历,也在桌子上摆过各种各样的台历……后来,有了智能手机,这些个“历”便渐渐都不用了。反而是母亲居室的墙上,那种一年换一本、一天撕一张的月份牌,一年年延续了下来,从未间断。 其实,母亲不识字,她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来。不过,月份牌上那些大写的一、二、三……小写的1、2、3……她已熟记在心,因而,月份牌上的信息,她也能看懂。她一丝不苟,每天起床后先撕去一张月份牌,关注的内容竟和我们小时候关注的出奇一致:快扯出红字来了,便念叨在北京工作的小儿子要回来了,在各处上学的孙子、重孙子也该休息了。而清明、端午、中秋这些亘古以来中国人就重视的日子,她会早早地让孩子们折个角,快扯到了,便念叨着…… 今年,母亲已97岁,虽眼不甚花,耳不甚背,腿脚也还利落,伺弄花草,下楼散步,打打麻将,看看电视……精神尚好,但记忆力却有所不济了。于是,便免不了有时一天撕了两张,有时却忘了撕,隔几日,便会和我们核实一下…… 我和家人们都清楚,每日撕去一张月份牌,已成了母亲的一种习惯,甚至是享受。也许在老人看来,唯其这样,每天的日子,才会和这月份牌一样都是新的,充满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