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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崖头,我一生的场景

优美散文2021-02-0175举报/反馈

  一个人幸或不幸,都拥有故乡,一个人过的好与不好,都有过童年。只要是没有忘记故土和童年的人,不论在什么样的艰难困境中,都能衍生出温暖自己和别人的力量,并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也许那里算不上故乡,但那是长大的地方,也许那个地方的人群冷漠,但在那里我享有了人间最真挚的爱。全部的记忆就是在村北头。洼地中间是一条小河,河两边有连绵的庄稼地,河南岸是村子北的大崖头,河北岸是远方,连着通向城里和梦想的路。
  小河上游有一座桥,桥上游是大大的天然水库,所有的喜悦都是从桥向下延伸的。河流、沟渠、庄稼地是儿童的快乐天堂,还有一条线绳一样的小路,跨过河流,连着北山下的小学校。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们,跑跑跳跳点缀这条细细的线绳小道。
  上身穿鲜黄色的滑雪衫,下身着大裆棉裤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像个假小子。裤子是老老实实的蓝色本地布,那是姥娘亲手缝制成的,最古朴最本色的式样。而鲜黄色的滑雪衫来自于香港,鲜艳时尚,都市化十足,那是爷爷从南方给捎来的。这时髦而又乡土的矛盾组合,融合了两种不同的背景和爱。
  1猫耳朵草
  一种花,娇黄,没有香气,喜欢开在上学的路旁,把道路两边长的满满的,于是边走边采,来回都有满满的两手花。以至于多年以后闭上眼睛还能看见满手的鲜黄,小小的花瓣盛开在怀的样子,所以记忆也拥有了香气和色彩。只是后来忽然忘记了花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甘心就这样忘记,只好拼命的回想,却一直没有记起来,问了很多人,也没能找到答案。如同丢了重要的东西一般,寻寻觅觅,魂牵梦绕,一直不能圆满。前段时间去南方看姐姐,因为担心爱人开车打盹,于是和姐姐一路攀谈,翻肠缕肚、翻箱倒柜的把童年的趣事说了个遍,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问姐姐童年花的名字,“那是猫耳朵草呀!”一语惊醒梦中人,得来就是这么容易,我的童年花—猫耳朵草,终于有了名字,我终于找回了她。
  2童年的鸡毛毽子
  童年背景里的孩子们真多,做过的游戏真多:摔哇哇响,驱脚盘,丢手绢,老鹰捉小鸡,打拐,仍沙包,闯大刀,蹦房,跳绳,踢毽子。一伙大人没时间管的野孩子,疯子似的玩。但他们都比我大,不愿和我长时间玩,也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家还是不同的吧。妈妈是人民教师臭老九,而爸爸是下乡知青和右派,外地的爷爷奶奶是反革命呢,即使**已经过去了,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仍然很冷漠,我们和这个村子还是有段距离。姥娘每天把我们打扮的干干净净,看着我们兄妹,对妈妈骄傲的说:“我们家的孩子,哪一个走出去都像大家门的。”那时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爸爸比赛踢鸡毛毽子了。爸爸下班回来,会与我和姐姐踢毽子(大哥大姐和二哥在县城上学,家里只剩下和我年龄最接近的姐姐),游戏规则是五个粘十个打,就是每踢五下就要把毽子落到脚面上停住,然后第十个的时候跳起弯腿把毽子从后方打回来。一只毽子上下翻飞,伴着爸爸年轻的身姿,如穿行飞舞于空中的蝴蝶,毽子有时高过屋檐,再直直的落到爸爸的脚上,院子里就多了我和姐姐的惊叫声和爸爸的大笑声。虽然我和姐姐从来没有赢过爸爸,但在外面却从来没有人赢过我们。
  3村北头的乐园
  我们家就住在村子北头。北大崖头立在我们屋后。崖头下河两岸的庄稼地郁郁葱葱,每个季节都丰富多彩,呈现不同的生动面孔。地瓜秧爬满地,高粱低垂着红脸庞,一片金黄麸子随风摇摆,风过来是一片黄色波浪,风摆去又是一片荡漾亮黄,每个季节每种作物都穿插在早已分不清何种作物何时播种何时收割的脑海中。蜻蜓飞来飞去,拿着大扫把的孩子扑来扑去。小小身子抓不牢大大扫把。扑捉很长时间,拴着线绳的瓶子里头仍空空如也,好不容易扑着一个,胖乎乎的小手稍微漏了一小点缝隙,蜻蜓就展翅飞走了。河道边孩子成群,抠螃蟹的抠螃蟹,逮小雨的逮小鱼,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以后,孩子们四散跑开了。原来是调皮的玲子掀倒了久立于浅水中的一块大石,大石下一盘红色的小蛇正在休息。小心翼翼的再次靠回来,比较勇敢的梅、小花、学文摸起石头准备丢过去,岸上传来大人的呼唤声:“快回家吃饭了,光玩吧你们,再不回来,饿死你们算完。”原本热闹非凡的河岸,转眼变得安安静静,只有风继续温情的抚弄着庄稼地,还有不甘寂寞的青蛙,时不时的叫上几声。
  4童年的异乡客:毛头哥哥
  毛头哥哥现在也快有四十岁了吧,找了个花农的女儿做妻子,日子过的也算是有滋有味、平平稳稳的了。那年毛头哥哥有十二三岁,成天正事不干调皮捣蛋。因为三叔三婶工作忙,他就领着两个弟弟在家点火砸窗的,差点把家给烧了。三叔下班回来,看见家里浓烟翻滚,窗户上一溜伸了三个脑袋在大口呼吸。以防犯出更大的事来,三叔三婶就把他从南京下放到我们家了,于是我们家就多了一位异乡客。
  毛头哥哥来了,我们家开始鸡犬不宁了。“杀完了小鸡杀小猪,杀完了小猪杀小羊,有的吃喽!”一来到就祸害开了。虽然没把麦苗说成韭菜,也不知在农村这些东西很珍贵。但什么还没有吃成,爷爷奶奶撂下他就走了。城里来的不良少年开始乡村生活了,我也就多了一个敌人。“来,毛头,把这个鸡蛋吃了,”在桌子上比较过后,手里拿了个最大的,姥姥喊道。剩下小的才是我的,原来都是我先挑的。“气死我了,你赶快走好了,干嘛什么都抢我的!”自从毛头哥哥来了以后,所有优待项目全部转移到他头上了,我好生气啊。这样的情况越多,积怨就越深,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毛巾大战。具体为何引发的战争,记不清了,只记得用毛巾抽他,不良少年居然没有打过假小子。终于毛头哥哥在有一天说去上学以后,就没有再回来,偷了我们家两百元国库券,不知换了多少钱,扒上煤车回奶奶家了。一天傍晚,奶奶家里出现了一个和黑天一样的黑孩子,伤心地坐在那儿挤巴着眼子哭,冲的黑色脸上现出两条白色沟渠,却不发出声音,哭的奶奶心也碎了,于是我们家的异乡客就回家转了。终于,再也没有人和我抢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我姥娘的宠爱了。
  5二舅家的老鼠洞
  姥爷兄弟四人,排行第四,只得妈妈一女。二舅是姥爷大哥家的儿子。二舅从来都是阴沉着脸,从来不看我们。他的女儿叫香,长的白白净净,有时和我们一起玩。但我们从来没去过香的家,因为怕香的爷——我们的二舅。二舅家里今天敞着门,和儿子们在忙什么呢?这边蹲了二个,那边弯腰站了一个,原来是在捉老鼠呢,把一头鼠洞封了,在另一头灌开水。好奇心杀死蚊子,我走了进去。阴沉的冷眼,毫不客气的呵斥声,结束了这次好奇之旅,留存了一生的记忆。当然世事都是发展变化的,后来我们搬到了县城居住,听说好像是二舅和三舅家打架,打掉了三舅的半只耳朵。再后来二舅英年早逝了,反倒是当时不怎么亲近的二妗子和他们的儿子大起哥经常来走动。有时二妗子陪姥娘住几宿,说说心里话,干点家务活,有时是哥哥们帮大起哥解决一些乡里的问题,倒也喜乐融融。
  6北大崖头上站立的目光
  北大崖头,我一生里的场景。北大崖头上落下姥娘太多忙忙碌碌穿梭不停地身影,去提水,去种地,去洗衣,但最不能忘去的,是姥娘眺望的眼睛。眺望远行的哥哥姐姐们的身影走出视线,眺望孩子们的身影从远方奔来。“那是吧,来了,来了。”回来后又是一番忙活,做好吃的面食,好吃的菜,给住校招了虱子的哥哥烫衣服。一直到大哥上了大学,听说国务院去挑选文秘人才,“赶紧发电报,让晓回来,可不能被挑去。”“姥娘病危,速回,”从小学做到大学,一年都没缺席的大班长、高材生飞回来了,不会被挑去了。分到省城财政厅了,“那可不行,太远,”“我们老区培养的人才还是回来建设老区吧,”妈妈理直气壮的把哥哥要回山旮旯了,放心了。哥哥从来不怨,即使扼杀了美好的初恋,离开了照片上的美丽姑娘,但哥哥无怨无悔,他懂得姥娘,懂得经过战火和文革后姥娘深深地不安和保护。
  姥娘坐在自行车上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坏了半月板,腿瘸了很多年才好,那时我就成了姥娘的小小拐棍。姥娘的腿摔坏了,很多事情不能干,但拄着拐棍,站在北大崖头上望眼欲穿。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即使身影成了小小黑点,黑点完全消失不见,姥娘还是不愿离去,还要在那儿再站上一会儿。就这样在目光里来来往往,孩子们长大了。多年以后午夜梦回,仍是姥娘拄着我或拄着拐棍,站在北大崖头,在深情的眺望。
  北大崖头,我一生的场景。
  看《世界末日2012》,家园在身后崩塌,熟悉的环境转眼沧海变换桑田,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凉?即使乘着方舟活了下去,会有全新的未来,但失去了家园,故土,回头望看见废墟,一生将不再完整。庆幸的是,我的北大崖头,至今完好,我最初的场景,仍是爱的目光。

  【编者按】:文中以质朴的语言,记述了曾经生活过的光阴故事,从容而真切,无论哪一段点滴回忆,都让读者看到了曾经岁月里浓浓的生活气息,体现了作者对文字的掌控力,读来很有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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