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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西河

优美散文2021-02-0154举报/反馈

  我的家在胡阳镇的戴家屯村,解放前,为防土匪等坏人的侵扰,村民绕村修了围墙。围墙东是岭地,村民都称东岭。围墙西有一条小河,村民都称西河。我家住在村最西面,紧靠围墙的西门,人们谈到我家时,常称西门里老孙家……解放后,围墙大部被拆除,站在我家门口,就可看到河上的许多情况。
  西河从北蒙山发源,经过通太庄,西永旺、南永旺(旧称龙王沟)新庄、玉米庄,流到了我村西边,再经过大固安村、万福庄、邵家屯、北尹村,汇入西来的祊河,再入沂河。那时,河水非常清澈,常年不断,是我经常玩耍的地方,是我成长的摇篮,是我游乐的天堂,它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我长大后,每当听到“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歌声时,就感到格外亲切,不管正干着什么,我都要停下来,专心听歌。歌的词曲优美,当然深深吸引着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很自然地使我联想起家乡的西河,想起许多有趣的往事。
  我小时候,常叠一个小纸船,放在河中,任它自由地向下游流去,我想象着,看见小船的人会想,它是什么人叠的?从哪里来?会流到哪里去?那时,我还不知道有大海,不知道水最终流进了海洋,只是想象着,河水流向了遥远的地方。
  我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到河中洗澡、常“打水仗”,就是用脚或用手向对方身上泼水,对方不甘心被泼,再还击。有时是几个人对着另几个人相互泼,反正多数孩子都光着身子,不牵挂湿了衣服。村后,有一条从东北方向流过来的水沟,平时基本上没有水,但一到雨季,特别是大雨过后,整个东北湖(土语,村东北的地即称东北湖)的水都汇集到这条沟里,在它流入西河时,由于水势猛,连接处形成一个较大的水汪,村民称这里为“沟嘴子”。在河里水很浅时,这里水相对较深,是孩子们玩耍嬉戏的好地方。
  下了大雨后,河中自然要发大水。那时,我们不懂得水脏,不知道若被大水冲走会有什么后果,总感觉有了大水很开心。常不顾大人的劝阻,冒着各种危险,在水中跑着玩,游着玩。有一次,我夜里得了病,又吐又泻,折腾了一整夜,直到找来一个叫臧四的明白人,他在我的膝盖以下扎下了银针,才止住了吐、泻。那一夜有大雨,河里的大水到了大门台阶,大人都心急如焚,恐怕大水进了屋,泡塌了土墙,使得自家无家可归。但我对这些全不理解,见到大水就眼馋。天一亮,就不顾一切地跳到了水中,直到父亲气得脸都变了色,下了死命令,我才不得不从水中出来。有一次,天气已很冷了,我还偷着去洗澡,结果是一回家就得了病,惹得大人提心吊胆地去找神婆看,又去找人针灸。但自己始终不敢说出是由洗澡引起的。因我当时不听话,做了错事不敢给大人说,给大人带来许多麻烦……
  平时,我爱和小伙伴们到河中叠堑(用沙筑坝),直到水满满的了,造成决口了才停止。在挖沙过程中,有时会发现小鳖,常拿回家养几天。有时我们去追逐小鱼,抓小鱼,跑得快的,我们往往抓不到,最容易抓到的是“趴趴头”。有时我们还能捉到螃蟹,有时还逮一群豆粒大的小螃。岸边的青草里有蚂蚱,我们有时也去捉,有时见不到,我们就用脚拨动青草,让蚂蚱飞出来,最容易抓到的是‘油蚂蚱’,我在烈日下晒得一头汗了,大人在远处接连不断地喊了,还是装做没听见,再继续捉。多是弄一根细草,每逮一个蚂蚱,就把它从脖子处穿在这根细草上,直到很累了,才提着几个蚂蚱回家,大人往往没好气地说:“快给鸡吃了吧。”在逮得比较多、大人又不生气时,也给在铁勺中放上一点油,炒一炒吃,这样的时候很少。
  在不下雨的时候,河水流量很小,河中有大片的沙滩,由于沙是不知经过了多少里路从北山中冲下来的,都非常干净,在沙滩上随便挖一个小汪,就可以泉出很干净的水来,村民都称为“泉子”,离河近的人家,全都喝这种泉水。当年挑水用的工具,已是如今的孩子很不熟悉的了,首先是钩担,一般是用一根独木刮成,长度以所挑物品不与人体相碰为宜,都是两头窄中间略宽,都是扁的,上下面都呈弧形,即中间厚边上薄,都刮得很光滑,以防使用时磨损衣服。制成这样就叫扁担,两头再安上铁鼻,铁鼻下安上二至三筘铁链,铁链下再安上长铁钩。家中穷的,也有两头栓上绳子,再各栓上从硬树枝上截下的木钩的。人们多是挑着两个泥罐去挑水。我除见过老周家有个木水桶外,从来没见过有人用铁水桶。装水自然都是用水瓢,没有用铁“水舀”(后来的装水工具,当地人常称“水舀子”)的,更没有用铝“水舀”的。这水瓢自然是将自家种的葫芦锯开而成,也有是别人送给或向别人要来的。这吃水可是大事,一旦下了雨,乡村的小巷泥粘、路滑,挑水人一旦摔倒,两个罐子都要摔碎。若是雨下大了,发了洪水,早挖的泉子全被淹没,那水又浑又脏,就不能喝了。小时侯,常听大人讲,发洪水时,河就成了全村人的粪汪。是的,所有人家粪坑里的水都淌到河里去了。长大后想到,岂止是一个村的脏水,上游各村的脏水,不都流到这河里来了吗?这时候全村人都要到井上去挑水。
  小河的东岸,有我家收晒庄稼的场,收了庄稼的时候,大人常派我去看场。有时已是五月份了,我早晨还要穿着小袄。常守在那里,不敢到别处去,非常急人。场边有一棵枣树,在有枣的季节,我常找一根鲜秫秸,在它的稍上割一个口,然后把秫秸举高,让一个枣的巴(枣与树联系处)进入秫秸稍口中,就开始慢慢拧,在确认已拧住后,就向下猛一拉,把枣拽下来。但事实上往往没那么容易,不是迟迟无法将枣夹入口中,就是将要拉时枣又滑出去了。越是这样,越是产生逆反心理,非拽下一个枣来不可。但越是心急,越易出差错,不易成功。往往是已被烈日晒得满头大汗了,脖子已仰得很疼了,眼已瞅得很累了,还在坚持。直到大人已下了十二道金牌,硬逼着回家吃饭了,才不得不气急败坏、心灰意冷地放下秫秸,且是很不情愿地离去。
  在我们当地,跟蝉叫“姐溜”,称蜕皮前的蝉为“姐溜龟”。夏季夜晚,是大量出姐溜龟的日子,会有许多的大孩子、小孩子去河边或其他有树的地方摸姐溜龟,挖姐溜龟。我也常随人去摸,偶尔摸到一个,也非常欣喜。“姐溜龟”蜕皮后就成为带翅的“姐溜”,刚蜕出时,翅膀不硬,若小孩子看到了,是可以捉住的。但时间稍一长,它翅膀硬了,孩子想去捉时,它就会飞向高处、远处,再想捉到就很困难了。大孩子们会用其它办法捉,如“粘”,把一部分新麦粒放在嘴中嚼,待嚼得很粘时,把这“粘糊”抹在秫秸稍上,然后去靠近“姐溜”,待“姐溜”猛一飞时,把它的翅子粘住。再是“套”,制作小“套子”,绑在秫秸稍上,瞅准“姐溜”趴的位置后,把“套子”口猛地对准“姐溜”,若“姐溜”逃晚了,它就会飞入套子,它再挣着飞时,套子口上的细线就会勒紧,它无法再跑了……
  小河上,有用长短厚薄不一的石条搭成的小桥。从直线距离说,从费县城去方城一带,经过我村最合适,再加上我村上游西岸的店子村没有桥,下游西岸的大固安村也没有桥,我村的桥就显得格外重要。过了桥,有两条往西的路,北边的一条,可以奔养马庄、胡阳村一带。南边的一条,可以通胡阳村南庙前的集场子,还可以径直西行,过茶树庄、城头村,到达这一带去祊河对岸的唯一渡口——姜庄湖(在西曹家庄),在这里坐船过河后,可以奔向县城。我村由于有小桥,就成了当时西去的人们的必经之地、交通要道。去县城的人,赶胡阳集的人常常往返不断。
  当时每月逢三、逢八是胡阳集,逢集那天,过桥的人格外多,有背着席(用秫秸篾子编成)、挑着折子(用秫秸篾子编成,在地上圈起来后,可存粮食,可通过向上慢慢旋转添加粮食)或席笼子(秫秸篾子编成,可装地瓜干或粮食)去卖的,也有用口袋(比现在的麻袋细且长,但很厚很结实)背着一些粮食去卖的,有时,也见专管钯锅钯盆的小炉匠(土语称“小顾搂”)挑着担子由此经过……那时候,没有胶轮车,全是木轮车。因为有桥,推木轮车的人可以从桥上经过,不用愁推着车子过水、过沙滩,因那样实在是太难了,即使推车人使尽全身力气,即使再有几个人帮着推车、拉车,也不一定能顺利推过河去,往往一时掌握不住,车子歪入水中,有时会把推的东西掉入水中。有时是想向地里推一车粪,往往会有半车倒入水中。
  那时,夏季往往雨水很大,山洪瀑发时,常把桥上的一些石板冲掉,造成小桥暂时无法再走。我的记忆中,至今还储存着许多桥毁时“过河难”的镜头。当时的许多妇女是裹了小脚的,她们不能脱鞋赤脚过河,只能站在岸上等人背。老年妇女还好说些,让谁背过去都可以。年轻妇女难处就多些,让年轻小伙子背吧,怕别人说嫌话,怕父母、公婆或丈夫指责,让比自己年龄大、辈份大的人背吧,又很不好意思。总之,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人背着过河,往往要等很长时间。
  由于全村只有一口井,人们都觉得挑水洗衣服麻烦,又不易洗干净。所以,全村人都到河中的桥板上洗衣服。那时候,没听说有肥皂和洗衣粉,有的人拿着树上结的“皂角”去洗,有的人把草木灰放在水中泡,再用渗出的水泡衣服,再拿到桥上洗,人们普遍使用的是洗衣棍,见人们都是一面在桥板上揉搓衣服,一面用棍子砸。我常想,那时的衣服可能主要不是穿坏的,而是砸坏的。
  临近春节时,小桥板上格外忙,因大家都想干干净净的过年,都将盖垫子(村民将秫秸稍用麻线钉制而成,常用来放水饺或盖缸、盆)、用秫秸稍编的筐子等各种用具拿来刷洗,由于桥窄,有人过桥时,洗东西的人往往要站起来。有木轮车经过时,桥上的人要全部走下来,给人以很麻烦的感觉。
  由于村西有小河、小桥,当年的小桥东边有些繁华,有些像市场。谁家有什么东西想卖,可以到桥东的路口去卖,把想卖的东西弄出标记,想买的人就会过来询问。1953年我10岁时,父母先后因病去世。一次,我急着用钱,就给邻居说想卖一个木箱,邻居就帮我把木箱搬到路口,用一根小树枝撑开木箱盖,意即想卖。这木箱就被一个推车人花1元8角前买去了。
  在过桥后向北拐的位置,也就是梁玉川家的门口,曾有一个类似看瓜人用的小屋,是查路条用的。可能当时上级有过部署,为防坏人混入当地,让村民出门时都带上村上写的路条,证明自己是好人,以便别村放行。别村人经过我村时,也要查看他(她)们的路条,证明是好人时就放行……
  在河的西岸,往西去的南路口,有一棵大柿树。夏天,有很大一片阴凉,因那里凉爽,妇女们常到树下纳鞋底。一时不忙的人们,也赶到那里拉呱、放松。有些老年人更是每天带着马札在那里常坐、闲聊,观看往返的人流,不厌其烦地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我们小孩子有时也跑到那里,听大人说话,随大人看景。
  在河的东岸,我家收放庄稼的场以北,有大片的藕汪,因这都是各家各户的,汪与汪之间多有“隔墙”,我们在河中玩上一大会后,常到岸边绕藕汪转转,看小鱼、小蝌蚪在水中漫游,看青蛙在藕叶间跳动,看正在开放的荷花,看蝴蝶和蜻蜓在藕汪上方飞舞……我观察最多的是我家门前的两个藕汪,它在我们奔向河桥的路两边,我一出门就会看到它,春夏秋冬的每一天都会看到它,我对这两个汪的情况太熟悉了,我很清楚地记得哪个位置有黄泥,在水不很深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会下汪挖黄泥,然后分头去找石头摔黄泥、捏玩具。在将要下雨时,天会变得很暗,许多的蜻蜓会飞得很低,我们都有了经验,只要拿一根树枝胡乱甩,就可以打下几个蜻蜓来……
  由于我童年时看惯了家乡的小桥,就只知道那叫“桥”,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里还有更高级的桥。1957年夏,我14岁,高小毕业,为照毕业相,老师领我们跑45里路来费县城,在远处我就看到了马兴庄西的公路桥,我问那是什么?别人说:“那不是桥吗?”我惊讶地说:“桥不都是用石板搭成的吗?”惹得同行的人哈哈大笑。
  社会发展得太快了,如今,河上早已修上了大宽桥。往日的小桥被人运走了几块石板,已不能再走了。后来,村北修了方城去县城的大公路,上游的店子村东,1972年也修上了很标准的公路桥。近些年,各村都硬化了路面,实现了公路村村通,人们出门多是开汽车,或骑摩托车、电动车,都去奔大公路,就是又修的西河宽桥也很少有人走了。
  由于上游修了水库,下游各村又都筑坝蓄水,各村边的河其实成了蓄水池。如今家家都有了压水井,谁也不用去河上洗衣服了。有人见“蓄水池”的上游已无水,在河中间种上了庄稼。有人为了浇地,又在河里打了井……小河上清澈的长流水,大片的干净的细沙都不见了。昔日,小桥上、小河上及河两岸的繁华,都很难找到了,这一切美好,都只能常留在我们老一代人的记忆中了。

  【编者按】:语言朴实,感情真挚,文中内容丰富——此文为“童星杯”文学奖参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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