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暮色
秋日里,村子的颜色淡了,没有夏日那样的浓绿,只是浅浅的绿色夹带着其他颜色呈现在人眼前。我随着母亲摘豆角,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母亲说话,母亲说今年绿豆不如去年好,每个花骨朵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豆角,我轻轻的为母亲作答,心却随着旷远的山头跑远了。 人们说距离产生美,如今看着果真如此,那掩映在夕阳下的山头,披着斑驳的色彩,在磊落的山风里,吸着人的眼睛,震着人的心魄。 我见到过许多地方的晚霞,逼仄的压抑在一个小窗户的落日,浮在高楼边上还没来得及顾盼就急急消散的晚霞,勾在树梢淡淡的柔美的霞光……风韵各异,但真正停落在山风里的日头有着属于它独特的地方韵味。在那样的时光交错中,世间所有的话语苍白暗淡,你能做的,似乎只有扬着双臂站在那里,听着风声,感受着霞光散发出来的光辉的气息,喊一声号子,叫一声“哎——”,透在肺腑里的气息,通贯全身。 橘红色的霞光伏在远方的山头,浓绿渐散,山色显现,连绵不断的山头,一个挨着一个,高高低低。站在山头的人似乎是一颗颗沉在水底的鹅卵石,感受着山头落下来的凉意,澄澈着自己的魂灵。生活总是太过仓促,我们渴求自然带给我们心灵上的洗涤,让所有的清风荡掉身体里的渣滓,只留下一个完整的人,望着夕阳滑落山头的暖意,听着清风拂过面庞的轻柔。 站在山头,望着远远的散落在山头的夕阳,我似乎又回到了母腹,一切都是事物原本的模样,不曾有过任何的矫饰。还记得沈从文先生曾在八十岁高龄时回到湘西,听着自己家乡古调犹存的弋阳腔所唱的傩戏,动情万分的说:“这是楚声,楚声!”老人家瞬时泪流满面。 故乡,故乡,这一声的故乡里涵盖了多少心灵的呼唤,时光轮回,那一刻的老先生像极了顽皮的孩童,追在母亲后面,扯着母亲的衣襟,说着自己所有的不快乐,不开心,没有任何事情的牵绊,只是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尽情的笑,尽情的哭,没有一点尘世的影子,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需要肆意的放纵。 日头终于要落了,蜿蜒的小路上陆陆续续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孩子们放假了,爷爷奶奶不论有多忙,也不管孩子们有多闹,总是合不拢嘴的笑。他们老了,住了一辈子的院落里,时不时掉落着土块,他们心里剩下的唯一祈愿就是孩子们能够平平安安。 只有生命中的凡俗琐事,才能够让尘世中的我们觉得自己是停落在实处的。树林里分开了两条路,我们眼巴巴的望着那条僻静的小路,却依旧毅然决然的踏在了那条热闹的路上。 沥青路渐渐落进了暮色里,我依旧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母亲依旧爱说话,说说这里,指指那里,我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给母亲撒撒娇,玩玩闹闹,母亲还是会说“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闹”,其实我只想说“当个孩子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