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子
怎样才能不留一丝遗憾地活一世?爱自己想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正确的选择,克服该克服的困境,永远乐观积极,交几个过命的知己,孝敬父母,尊老爱幼…为使自己问心无愧而订下的框框条条,是否真能圆满地完成?,是否会在某些时候或很多时候问自己:到底该活得理性还是感性?抑或率性而纯真? 这些年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些,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一些。可这世上的芸芸众生,谁又不是这样呢? 成长,终将在热闹里走向无声,在疼痛中走进安宁。 大春子的公司在农历正月初八正式挂牌成立,而他的儿子要过好几天才满月,为了凑个双喜临门,大春子就把开业庆典和满月酒一起安排在了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九,在石岩旺角渔村大摆宴席,庆祝“成家”与“立业”的双重人生大跨越! 那天,大春子包下了整个宴客大厅,隆重而正式地摆了二十多桌。那天,旺角鱼村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各种高中低档的汽车,大奔宝马好多部,奥拓夏利也好多部,还有面包车,货车,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甚至还有警车… 大春子这么多年肆意云游珠三角,以至交际甚广,几乎广到无边无际,三教九流,贫贱贵富,黑道商道官道小街道,哪个道都能拉出来那么几个不嫌弃大春子那“龌龊”个性的生死至交。大春子没什么文化,唯一能说利索的“名言”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春子从小没有父母,所以他只有努力让朋友铺满天下,这也是他能够成功的直接原因,当一个人关系网大到了这种程度,他也就有了相对高强的“法力”,足以一战江湖。 那天热闹非凡,宾客涌现,座无虚席。席间坐满了大春子的亲朋好友,以前的同事,客户,生意上的合伙人,方方面面的各种朋友,当然还有我这样的跟他穿过同一裤子,抽过同一根烟的“贫贱之交”。 大春子让我、老丁和猪刀哥坐到最里面最大的主桌上,这一桌上都是非富即贵有点头脸之人,这让我坐如针毡,心虚别扭,感觉自己有点滥竽充数,于是浑身不自在。倒是猪刀哥见惯了这种场面,正忙着跟桌上其他人互递名片,厚着脸皮高调推销他那水泥铺的钢筋水泥。深圳已经过了大兴土木的旺盛期,这几年建筑材料行业竞争激烈,猪刀哥是逢酒局就上,整天胡吃海喝的。他的业务推销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他的肚子越来越圆,腰越来越粗,脸越来越大,就觉着他这个钱挣得也不是那么容易。“为了多卖几包水泥,吃成猪都无所谓”(这是他的原话)。至于老丁,一坐下就跟他旁边一肥头大脸的家伙聊得不亦乐乎。老丁是狂妄之人,贫富地位的差距在他眼里就是狗屁,所以到任何场面他都是无所顾忌的,他做人的宗旨就是:无所谓!无所谓自己是谁,无所谓你是谁。 宴席在行云流水中喧闹地进行着,杯光酒影,觥筹交错,欢快庞杂的巨大声浪像潮水般把我淹没,我的心跳开始像骤雨打巴蕉,节奏变强变快,两边太阳穴像有人在不停地打着鼓,我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般左冲右撞,脑子开始漫无边际地瞎想,我酒量还真不咋地,一般来说,几杯红的几杯白的一下肚,我就会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在哪了。 在我的记忆被酒精彻底杀死之前,我开始乱七八糟的瞎想,我想着大春子跟我们几个在一起穷了那么久,期间做了无数荒唐无聊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他在我们面前丢脸的次数比深圳的公交车还要多,随便哪一段,都会让现在的他再无法启齿去诉说。我很好奇大春子是怎样跟他老婆通报他以前的那些“光荣岁月”的,按照大春子的思维,他肯定在他老婆面前完美塑造了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然后把这形象无缝对接进他的历史里面。 大春子结婚的时候,新娘还充满疑惑充满哀怨地跟我们这几个大春子的“狐朋狗友”说过,她说:“我怎么觉得你们比我还了解他呀,了解得让我都感觉他娶的不应该是我,他应该把你们给娶了!”说得醋意横飞的。 我开玩笑说:“那是,你认识他才多久啊,我们认识他都多少年了,他身上有几根毛我们都一清二楚,怎么样?后悔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新娘带着羞涩而幸福的表情轻轻摸了摸肚子说:“来不及了,上了贼船了,有了贼种了…” 我想着大春子以后要是财发得更大了,那么我们几个人可就是他人生履历上的污点了,他还会和我们在一起胡天海地地乱吹一通么?还能无所顾忌地回忆以前的那么一大段“峥嵘”岁月么?他还会愿意跟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么?或许这桌饭就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逻辑思维,乱七八糟地瞎想着。 虽然我知道大春子不可能是如我所想的那种人,可我还是突然间觉得失落,觉得生活真是索然无趣,原来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会变的,有些东西更是会从这个极端变到另一个极端。我们在艰难险阻的日子里相互搀扶而行,我们一起走出了那么一段深刻的光阴,一起游荡了一场热闹非凡的旅程,而旅程终究会结束,然后我们不由自主地各自走上只属于自己的路,从此这路就变成了一种孤独。因为路不同,我们会慢慢淡出彼此的生活,以前的各种熟悉会慢慢没落,最终变成不陌生却生分的 “老朋友”。 我只希望老天对我别再太扯了,再扯我就抽抽了,接下来我要一个人走很长的一段路了,我希望老天别再让我七拐八折地绕来绕去,给我一条平坦的直线,让我能看得见直线那头明亮的太阳,让我不用在黑暗里奔赴我的未来,因为我一个人,我怕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