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稻香忆锦年
又到稻香谷黄时,我忆起那逝去的童年,还有山歌。 农村出生的孩子喜欢泥土的芳香,喜欢地里的庄稼,更熟悉每个季节的风景。端午过后,田里的禾苗就茂盛起来,疯了似的拔节生长。梅雨季节,一坝翠绿的禾田间,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们,用秧耙在水稻的间隙中一行一行的薅过来,薅过去。这时,坝中总会有“满坝稻禾清悠悠,妹在溪尾是在溪头?……”的山歌飘起。 给水稻杀虫,那时很少看到用喷雾器,多数是用棕丝包着六六粉,挂在竹竿的一端,然后用小棒敲打,农药就从棕丝中漏出,沾在禾叶上,驱走或杀死害虫。禾苗打包时,天气往往闷热难耐,夜晚空中虽然电闪不断,但就是不下一丝雨。大人们说,这种干雷公天气最不好,禾苗不但欠水,电闪反而给老鼠啃吃秧包提供了亮光。这当然只是一种说法,水稻在抽穗时期是最怕缺水的。雨水稀少的六月,为了不让禾苗受旱干枯,这时村里往往会组织大家去塞堰。塞堰就是用石头和黄泥将小河拦腰截流,使其水位升高,让不多的河水沿着沟渠流进稻田里。小时候,我们最喜欢与大人一起去塞堰,因为在这时,总能在被拦腰截流的河里抓到许多的小鱼和螃蟹。 入秋后的金黄田野,是儿时最喜欢的一个季节,记得在上小学时,秋季开学后不久要放打谷假。放假后,我们随着父母到田坝上去收割谷子。由于年龄小,力气轻,不能像父母亲那样捏着一大把谷穗在戽斗里用力地拍打,只能割点稻把。有时不小心,或用心不专,割稻禾时手被镰刀划伤,那是常有的事。说是与父母亲一起去打谷子,其实多数是在田坝上闹着玩。母亲在割稻穗时,我们兄妹就走到距母亲不远的稻禾中,静静地站着。看见蚱蜢飞过来,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其逮住。半把个小时下来,就能逮到很多,有油麻蚱、仿水婆、冲碓杆,还有的至今我都叫不出名字。逮得的这些蚱蜢,母亲将它们的脚和翅膀去掉,用油炸得喷香,成了我们饭桌上的美味。与父母到田里收割稻谷,除了捉蚱蜢、用稻草支草棚、抠泥鳅的趣事外,还有就是去井里给父母亲背凉水。八月凉水在井里,刚用水壶装来的凉水,田上坎下的叔伯叔妈也来喝上两口。喝了水,停歇时,他们总会教我们唱上一两句山歌,现在我还完整记得的一首是: 杨家湾, 杨家湾里水清甜。 喝你凉水心头爽, 找个杨妹同种田。 童年的稻穗,承载着无数的欢声与笑语。中年的稻穗,饱含着牵挂与心忧。 如今,我父母都已年过六旬,但他们还是舍不得放弃家里的那片田地。父亲说他还能种,田不能丢,俗话说千两黄金米下死。每到收割这个季节,我都要回去看看。虽然现在收割稻穗已不再是用戽斗拍打了,但也是很担忧,担忧父母身体吃不消,担忧年老的父母难以将小型脱粒机抬到稻田里。虽然小村在农忙季节也能请到帮工,但父母也不闲着。请到帮工来收割谷子那几天,母亲在家里办饭,父亲与请来帮忙的人一起抬打谷机、割谷把、喂稻穗、捆稻草,甚至还要挑一百多斤的谷子往家里跑几趟。看着汗水从父亲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冒出,我总是暗下决心,今秋收割完后,明年一定要说服父母不再种田了。可今年父亲不但只种自家的田,还把已外出打工的邻居家的田也一起种了。在担心父母身体吃不消的同时,我又想,如果人们舍弃了对水稻的春种夏管,秋季就没有了遍野稻黄,那秋天就失去了它最美的颜色,“金秋”之称也名不副实了。还有,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勤劳的人,那我记忆里,童年的稻穗怕早已秕寡了。 现在,满坝的稻谷又黄了,我利用双休回到老家,与父母一起收割。鼓胀的稻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秋的香味。微风吹来,稻浪起伏,像在夸赞如我父母一般辛苦劳作的人。这时,我总喜欢站在稻田旁,静静地回忆着、品味着,一任眼前的稻浪浮起那些逝去的锦年,还有那撒落在稻穗里的歌声…… |